蔣良手指撫摸著晚香墓碑,濁淚緩緩而下,李楹看到無數白光從他身體中飛出,那是蔣良破碎的魂魄,等白光散盡,他就會魂飛魄散,但是蔣良面上并無驚懼神色,只是充滿無盡眷戀的看著墓碑上寫著的“晚香”二字,他并不害怕魂飛魄散,他只害怕,再也見不到晚香了。
白光在迅速消散,光芒越來越微弱,蔣良撫摸晚香墓碑的手也慢慢垂下,李楹忽覺得眼中有些酸澀,她吸了吸鼻子,似是下定某種決心般,走上前去,取下自己脖子上掛著的佛骨舍利,然后蹲下身子,將佛骨舍利塞到蔣良的手中。
佛骨舍利發出耀眼五彩光芒,融入蔣良血肉之中,蔣良本在迅速散去的魂魄慢慢重新凝聚,他渾黃的眼珠不解的看著李楹,他要殺李楹,李楹卻要救他?
李楹對他說道:“我知道,一個佛骨舍利換不來晚香的性命,但至少可以換得你不用魂飛魄散,下了地府后,你去找晚香吧,她應該等你很久了。”
蔣良嘴唇翕動,看嘴型似乎是想說“為何”二字,李楹道:“沒有為何,蔣良,你與阿娘誰對誰錯,我不想爭論,但身為阿娘的女兒,我承認我之前,的確十分憎惡你,甚至心中期盼著你早日伏誅,不要傷害到我阿娘,但是如今你被貓鬼反噬,行將就木,也沒有辦法做什么了,我又何必去和一個快要死的人計較長短呢?而且你這二十九年來為了晚香過的非人非鬼,如今也落得人之將死的結局,我真覺得無論你做過什么,這懲罰也夠了,我不想再憎惡你了。這佛舍利,對我而言,雖然珍貴,但并不是缺它不可,可對你而言,卻可以讓你不必魂飛魄散,可以讓你去和晚香團聚,我選擇將它給你。”
她頓了頓,又道:“蔣良,晚香在枉死城,而你是被貓鬼反噬而亡,應是進不了枉死城的,但你能二十九年如一日做一件事,我相信,下了地府后,你也定能打動固城王,讓他放你進去的,希望你能順利尋得晚香,和她再續前緣。”
蔣良眼中,慢慢流下淚來,他喉嚨說不出話來,但看向李楹的眼神,已不像之前一樣怨毒了,而是帶著一絲懇求,喉嚨發出嗬嗬聲,似乎是想說什么,李楹心中不忍:“蔣良,你想說什么?”
蔣良手指顫抖著,指向埋葬晚香的土堆,渾濁目中不停流著淚,李楹恍然大悟:“蔣良,你是不是,想和晚香合葬?”
蔣良眼角淚珠一滴一滴滾落到地上,胸膛急促地起伏著,他伏在地上,艱難的抬起頭,然后看向李楹,點了點頭。
李楹憐憫的看著渾身上下血跡斑斑的蔣良,他臨死之前,最后一個請求,還是想和晚香在一起,李楹回過頭,咬唇對崔珣道:“崔珣,可不可以將他的尸首,和晚香埋在一起?”
她期盼的看著崔珣:“崔珣,也許這個要求有些為難,但是,能不能幫幫他?”
她很怕崔珣會拒絕她,畢竟蔣良是朝廷要犯,崔珣和他非親非故,沒有必要幫他收斂尸首,可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論蔣良和晚香做錯過什么,他們倆的感情都始終如一,她又希望他能成全這一對可憐的戀人。
但崔珣并沒有拒絕她,而是很快微微頷了頷首。
李楹終于松了口氣,她道:“崔珣,謝謝你。”
她回過頭,又對蔣良道:“之前崔珣答應嚴三娘,會將晚香的墳墓,遷到她阿娘身邊去,到時候他也會將你的尸首,埋在晚香和她阿娘身邊的。”
蔣良眸中滿是不可置信,他雙手緊貼著滿是泥土和碎石的地面,嘴唇抖動,喉嚨發出“嗬嗬”聲,他忽用力支撐起自己身體,然后砰砰砰,朝李楹磕了三個頭。
李楹唬了一跳,她剛想去扶蔣良,蔣良卻又顫巍巍的,從懷中取出一個人形木偶,遞給李楹手中。
李楹還沒來得及看那木偶,一道白光就從蔣良身體中騰空而出,那是被佛骨舍利修復好的蔣良魂魄,魂魄被貓鬼啃食,又被北斗破邪符所傷,就算佛骨舍利將其治愈,魂魄在陽間也只能是一團霧蒙蒙的白霧,根本看不清人形,只有去到陰間才能凝聚成形,白霧在空中徘徊片刻,就飛速朝著地府方向而去。
在白霧消失的同時,從蔣良身體中又有一團黑霧逃出,黑霧被銀白月光照耀,發出凄慘叫聲,其聲之厲,讓李楹都不由害怕的倒退幾步,崔珣略微皺了皺眉,他上前,將她擋在身后。
凄厲叫聲之后,黑霧重重落到地上,勉強辨認出一只黑貓模樣,黑貓口鼻都是鮮血,想必是北斗破邪符的力量之下,將這貓鬼打至重傷不愈,佛舍利又佛光入體,徹底讓貓鬼魂飛魄散,再無法為禍人間了。
李楹松了口氣,崔珣蹲下,俯身去查看蔣良身上傷口,傷口有桃木劍劃出的痕跡,也有雷擊木刺出的痕跡,崔珣沉思,裴觀岳府中道士,有一個就擅長用雷擊木。
看來,是裴觀岳派道士來,將蔣良滅了口。
他站起轉身,李楹已經怔怔看著手中木偶出神,崔珣見她神色有異,于是從她手上拿過木偶,這一看,他不由也怔了怔。
那木偶,身穿宮裝,上面插了數十根銀針,宮裝上還寫著“辛巳年正月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