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后,沈惟茵偷偷住進了一早在東家酒店下訂的套間。
孕周較小,可進行藥物流產,而相比于醫院,輕易不會被人打擾的酒店更加安全。
因為選在周六這一天,梁稚便也從獅城趕了回來,以防有什么用得著她的地方。
梁稚買了一束花,趕到酒店去。
沈惟茵坐在套間的沙發上,穿的是尋常的家居服,或許緊張的緣故,她臉色很是蒼白。
梁稚將花束放在桌上,打量沈惟茵,“茵姐姐,你要不要緊?”
沈惟茵勉強笑了笑,“沒事的阿九。”
沈惟慈一臉憂慮地看著沈惟茵,片刻,抬頭對梁稚說:“阿九,恐怕得麻煩你去買幾包衛生棉。”
梁稚忙說:“我現在就去——有什么要求嗎?”
“舒適為主。”
梁稚拿上提包便又出門去了。
沈惟茵自然曉得,這是沈惟慈將人遣走的借口,窗外日頭高照,她卻渾身發冷,也不知是不是提前服用的米非司酮的副作用。
沈惟慈彎腰,將一只處方袋放在她面前,“你如果覺得準備好了,就把這個米索前列醇服下去,其作用是引起子宮收縮,排出妊娠組織。服用之后,你可能會出現腹痛、惡心、嘔吐、腹瀉、發熱以及陰道出血等癥狀,如果痛得無法忍受,就告訴我,我會給你開一些乙酰氨基酚……”
說到最后,沈惟慈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不這樣做,就無法維持他作為一名醫生的客觀與冷靜。
沈惟茵點頭說“好”。
“阿茵……”沈惟慈拋卻了醫者的身份,蹲下身去,握住沈惟茵的手,隨即深深低頭,把自己臉頰挨了上去,“我真是沒用……”
沈惟茵心驚膽戰,急忙想將手抽回來,可卻驟然感覺到,掌心皮膚里一片潮濕。
她一下呆住了,低頭去瞧沈惟慈,他上一次紅眼眶,是什么時候?仿佛是她出嫁前一晚,他走出她的房間,憤怒地摔上門。
他這個人,任誰來評價,都說他是天生的醫者仁心,優柔溫和,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他是多么的離經叛道、驚世駭俗。
“你答應我,阿茵。”
沈惟茵遲疑地“嗯”了一聲。
“你和屈顯輝離婚。倘若你不愿意,只好我去找他。用刀、用槍……或者干脆下毒,這個我最擅長。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維恩……”
“你答應我。”
從來沒有一件事,這樣叫她絕望透頂,幾如萬箭穿心。
她仿佛只剩下嘆息:“……我答應你。”
梁稚再回到酒店,沈惟茵已經服藥躺了下來,沈惟慈守在一旁的沙發椅上。
有他這樣一位專業的醫生坐鎮,大抵也不需要她多余操心,因此未免打擾沈惟茵休息,她待了片刻就回去了,說是叫蘭姨煲一點湯,晚餐的時候送過來。
沈惟慈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沈惟茵身上,只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好”。
梁稚回到梁宅,恰好碰上寶星來給蘭姨送東西。
兩人都很是驚訝。
梁稚問道:“樓問津不是去印尼出差了嗎?你沒有跟他一起?”
寶星正欲說話,又偏過頭去劇烈咳嗽兩聲,“別提了,出發之前發高燒,沒能爬得起來,樓總就準了我幾天假——梁小姐你怎么回來了?”
“自然是有我自己的事——怎么,又想刺探情報匯報給樓問津?”
寶星嘿嘿一笑,“現在還需要我多余做傳話筒嗎?”
寶星放下蘭姨要的一套砂鍋,便打算告辭,但被蘭姨硬灌了一碗姜湯才許他離開。
寶星齜牙咧嘴:“梁小姐,我先走了,有事吩咐我!”
梁稚掀了掀眼皮,“養病去吧,我可沒虐待人的癖好。”
梁稚叫蘭姨煲了雞湯,做了幾個清淡小菜,拿保溫的食盒裝好了,傍晚送到了酒店去。
沈惟茵已經熬過了劇痛的階段,把妊娠組織排了出來。梁稚到的時候,她累得睡著了。
梁稚自然不會打擾,就把保溫盒留了下來,打算明天早上再來取。
沈惟慈跟她道了聲謝:“阿九,如果不是你勸說阿姐,她可能不會來找我。”
梁稚搖搖頭,“我和茵姐姐的交情,不用說這樣見外的話。”
“我已經勸她跟屈顯輝離婚了,倘若屈家不松口,少不得要再另做打算。”
“如果需要我一同籌劃,盡管開口,我也實在見不得茵姐姐受苦。”
沈惟慈嘆聲氣。
梁稚又待了一會兒,確定沈惟茵暫且還不會醒,便先行告辭了。
回到梁宅,梁稚洗漱過后,去往書房看書。
一直看到夜里十一點,正要回房休息,外頭忽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梁稚說一聲“請進”,蘭姨推開門,急吼吼道:“阿九,寶星找你有事……”
梁稚說:“怎么了?你讓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