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們的表情都知道那些話有多刻薄,一句句砸在人身上,奪取著皮膚的溫度。
“這小畜生,大早上就出來嚇人。”
抱著竹筐的一堆人里,有一個比較年輕的面孔,他往河面瞧了一眼,驚訝道:“小畜生?”
旁邊的村民本來想指一指,手抬到空中,因為嫌不吉利,又放了下來,最后努努嘴:“喏,就是站在河里那小孩?!?
此時天還蒙蒙亮,云層后面的晨光很熹微,基本所有小孩都還在家里睡覺,他不用指代河里,這附近的小孩也只有那么一個。
小畜生這個詞是貶義,按在那么瘦弱的孩子身上,聽著令人不忍,年輕人忍不住問:“你們都叫他小畜生,他是不是沒有名字?”
“他有爸爸媽媽,就住村里,出生那年也有人去他家賀喜,怎么可能沒名?大家不愿意叫罷了。他姓溫,單名一個憫字,因為他出生沒多久就成了啞巴,他媽才給他取這么個名?!?
“不過村里人都叫他溫小畜生,你不要不好意思,等時間一長,你就知道他這個人有多詭異了,呸,看到他都晦氣!”
村民為了印證他確實感到晦氣,說完還氣沖沖地在空中揮了揮手,像是要甩開身上沾染到的霉氣。
他往欲言又止的年輕人臉上一瞧,“你今年剛來村里,覺得他可憐也正常,我們這些人是在他還小的時候就實打實見過他做過什么混賬事——”
“他爸媽在他出生的第二年就重新要了一個,新出生的弟弟冰雪玲瓏,忒討人喜歡,這小畜生大概是嫉妒,趁有天晚上他爸媽外出差點用石頭砸斷他弟弟的腿?!?
“天啊,”年輕人捂住嘴,眼中的不忍消退,憤慨道:“這么惡毒?”
村民憤憤不平:“可不是嗎,幸虧他爸媽及時趕回來,那小孩才保住一條腿,這小畜生被罵了一頓也不知道收斂,隔天晚上擰斷了鄰居家的雞,大晚上趴在柵欄邊上喝雞血?!?
“當年我可是親眼看見他那副樣子的,滿嘴滿臉都是血,被人發現也不聲不響的,我做了好幾宿噩夢!這么惡毒的小畜生,怪不得他爸媽不要他?!?
“你說他爸媽不要他?”
“對,他在村里流浪長大的,都是他自作自受,這小畜生心理有問題。”
像是聽了一場惡人有惡報的爽文,年輕人附和了一聲丟得好,他把手中的竹筐換到另一邊抱著,又往河里看了看。
那小孩的背筐編得不嚴密,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洞,從洞里,可以看到十多條鮮活撲騰的魚,“這小畜生還挺會捕魚的,不過,他怎么捕那么多魚?!?
說到這里,村民表情微異。
“前兩年村里大部分人家收成不好,窮,養不起孩子,可能過得太艱難,才想把孩子丟了減輕些壓力吧?!?
“小畜生不知道是不是太孤單,見那小孩孤零零躺在河邊,就撿回去養了,一直養到現在。”
“那孩子倒是挺漂亮的,也講禮貌,咱們村有人想養他,可惜小畜生不肯放人……唉走了走了,我得回家做飯,你以后見到那小畜生,離遠著點?!?
河邊聚著的村民慢慢散了。
嘩啦一聲,站在河里的溫憫終于蹚著水走了上來,他捏著背筐的兩根繩子,沿著河岸往里走。
河岸還有一些沒走遠的村民,人不少,但走在他們中間的溫憫卻有一種不合群的孤僻感,他不管村民們在說什么,也不在乎他們,始終面無表情。
他走過的地方,村民們都自動分開成兩道,等他走遠后再湊到一起對著他的背影指指點點,一直等到溫憫徹底消失,才聽不到那些刺耳的聲音。
溫憫一口氣走了兩里路,才停下來,抬起頭。
在他面前,有一個高聳的塔樓垂直而上,狂風呼嘯,吹卷著沙塵直直打過去,可這看似瘦條的塔樓卻依舊矗立不倒。
樓身靠著一個幾米高的梯子,梯子微微傾斜一路向上,最頂頭伸進了一個黑洞洞的窗口,那窗口很大,能容納下兩個成年人的身軀。
看起來,他就住在這棟塔樓上面,因為他握著兩邊桿子爬了上去。
梯子不太牢,溫憫一邊踩,梯子一邊咯吱咯吱響,但溫憫似乎聽慣了,動作沒有猶豫。
村子里都是平房,只有這一處塔樓。
這樣說起來和溫憫的氣質竟然莫名的肖像,明明人就住在這個村子里,卻怎么也融入不進去,一直是被排斥的、特殊的。
住在這里,也不會嚇到其他人。
眨眼之間溫憫已經爬到了窗口,他一腳跨在窗沿上,雙手按著窗戶兩邊跳到樓里面。
裝著沉重活魚的背筐被他拿下來放到地上,他轉過身就將窗扇往里面關攏,好在后面順著上來的幾人能穿過墻體,直接到達塔樓內部。
塔樓呈圓柱狀,內部連墻角都沒有,唯一的優點是空間還算大,該有的家具都有,拿來當廚房的地方用一個屏風隔斷,算是一個有模有樣的家。
莊自服剛一跳下窗戶,就把手機妥善收起來放進了口袋,畢竟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