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讓周呈把手攤開,他把那玉簪放上去。
周呈以為是叫他拿著,沒想到宋吟是要給他:“今天那伙人是專門騙錢的,你還傻傻地給他們送錢,蠢的嗎?算了,送都送了……我出門沒帶夠錢,暫時沒什么還你,你先拿著這個吧。”
那玉簪看著太貴,周呈劍眉下的眼睛肅然,寬大的手掌遞回去,明擺著不收宋吟的東西。
這時,雨下大了,廊檐下全是嘩嘩之聲。
宋吟小臉淡漠,飽脹的嘴唇張了兩下,對著這頭笨熊說了些什么,周呈沒聽清,臉上閃過一絲愣意。
于是宋吟踮起腳,撐住周呈的寬大肩膀,湊近他耳朵又說一次:“我說,你要是不收,以后我就不再見你了。”
“明天去找個地方把這簪子賣了換錢。”感覺那句威脅有用,宋吟對著那輕顫的耳廓又說:“聽明白的話就點頭。”
他實在是很霸道。
周呈怔愣得不知做什么才好。
宋吟看男人一動不動,生出了一種對牛彈琴的氣惱,他舔了下唇:“好,那以后就不要見了?”
周呈手心一顫,大量冒出了汗,呼吸粗了,承受著難以忍受的辛苦一樣,快速卻又悶悶地說:“不要不見,等雨停了……我會賣掉。”
不想賣。
這是他給的東西。
但是不聽話就不能再見面。
宋吟滿意了,放下踮起的腳尖,道:“把話再重復一遍。”
見周呈又悶著不說話,他抬起指尖輕輕點了一下周呈的胸膛,“說呀。”
周呈身軀如山,往常搬幾十公斤重的東西能來回走幾個山路不喘氣,如今被那根細細的指尖點了一下,不知怎么地就雙腿一軟,一個踉蹌跌坐到了石階上。
這地面走過不少人,有細小的沙礫,周呈雙手及時撐到了身后,掌根的皮卻被磨破了。
感覺不到痛感一般,周呈看著眼前的細長雙腿,還記得宋吟讓他做的事情,粗糙的手指動了動,悶聲道:“等雨停了,我會把簪子賣掉。”
話一說完,周呈就見宋吟蹙眉朝他伸出手,嘴唇微微嘟著、好像在說話,但周呈心跳聲太大,耳朵也擦出了火,怎么聽也聽不清。
宋吟也沒想到他只是輕輕一點,這人就會摔倒在地。
黑熊一樣的體格摔在地上發出不小的悶響,宋吟彎下腰,拉著周呈的胳膊,努力把這人拉起來。
周呈被他拉起來后聽力才漸漸恢復,他看見宋吟嘴巴抿了又舔,似乎是嫌他莽撞,想說他,但最后只是撩起眼皮掃了他一眼。
他走到一邊重新坐下,雪腮粉紅地抱著膝蓋吹手中杯子里的姜湯。
好可愛。
要是能和他結婚就好了,如此一來,每天都能看到。
但周呈目光觸到自己住的地方,又頓了頓。
這屋子是他當初和幾個人一起用磚瓦和泥土結廬,最后才弄出一個湊合睡覺的遮蓋物來的。
但是宋吟這么金貴,一定不喜歡一蹭就能蹭出泥的磚墻,也一定會被漏風的窗欞吵得睡不著覺。
周呈雙目望著這當初一磚一瓦蓋成的寮舍,腦中已經在想如何修繕改造,不過與其縫縫補補,最好是直接攢錢,再買一間四合院。
宋吟身子看著弱,還要預支一些錢備上草藥,平日用來內調身子。
宋吟在這邊喝著姜湯,不知道一邊也悶聲坐下的笨熊已經在幻想和他結婚后的生活,他喝著姜湯等雨停,喝了兩口,忽然抿唇說:“好吵。”
周呈沒有說話。
是他的心跳聲好吵,砰砰砰的,幾乎要蓋住雨聲了。
……
這場雨沒有持續太久,雨一消停,宋吟就離開了周呈的屋子,兩人都有事要做,周呈要去餐館幫老板娘打雜,他要回衛宅和衛慕青告狀。
被周呈帶來的路上宋吟有記路,也沒讓男人送。
然而他沒想到他剛出周呈的住處,轉過一條小巷,沒走出巷口,雨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來。
宋吟只好站在一個小亭子下等雨停。
巷口的對面是一個私塾,幾個剛下課的青年撐著油紙傘往外跑,紛紛被他們的家長接走了。
宋吟不經意地往過掃了一眼,突然一愣,私塾的學生都走完以后,他就看見一個身穿素潔白襯衫的男人坐在私塾門口,兩條腿都放在輪椅上面。
那輪椅是舶來品,各方面性能都不錯,男人雙手按在皮質扶手上,在對面溫和地看著他。
宋吟見他一直在看自己,不好裝看不到,猶豫片刻用兩條胳膊擋住腦袋小跑過去,剛站定,便低下頭和男人對視:“洛……”
末了,他仔細思索,回想起來:“愛雍?”
洛愛雍嘴角的笑意深了一點,氣質彬彬有禮:“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這名字太特別,想忘也忘不了,宋吟含糊點點頭,猶豫問:“你在這里教書?”
洛愛雍點頭道:“嗯,已經教了半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