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羨已經從江南回來,不日便是每年秋天的皇家狩獵。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狩獵于田,習養戎兵,育蓄武德,自來不可懈怠。朝中官員,無論文武,都要參加,也都或多或少會些騎射。
皇帝更是個中好手,且酷愛狩獵,一度有過一年六狩的盛景。后因太子覺得太過奢靡縱情,且物有四時,當順應天時,乃進表諫言,固定為秋天一次。
春生夏長,至秋凋敝,正是收獲的季節。
林樹深紅出淺黃,草色臨照如碎金。天高地迥,風快氣爽。
一聲鷹嘯,破空而出。
站在曠原上的蘇清方抬頭一看,只望見半空中一道迅捷的白影,一閃而過,也不知是什么鳥。
可能是海東青,傳說中的鷹中神物,羽色蒼白,力猛善獵。不過蘇清方沒見過。
“啊哈,你在這兒呢?!庇信訌呐耘牧艘幌绿K清方的肩膀。
蘇清方轉頭,見一身勁裝的安樂公主,屈膝行禮,“參見公主?!?
安樂連忙扶住蘇清方,笑道:“別這么多禮。”
蘇清方嫣然一笑,“還沒有感謝公主,帶我來見識狩獵?!?
安樂挑眉,“你該謝謝我哥哥?!?
安樂也是破天荒見頭回了,李羨跑來讓她帶人。
蘇清方但笑不語——李羨自己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費這番周章。
安樂眼睛溜溜轉,拉起蘇清方的手,“聽說他們在那邊比射箭,我們也去看看。”
說著,也沒等蘇清方應聲,拉著蘇清方就跑了起來。
嗖——
長矢如光,急射而出,正中靶心,一分不差。
正好趕到場的蘇清方也不禁倒吸一口氣,默默哇了一聲。
數丈開外,站著兩人,正是剛才開弓的李羨和一個十七八的少年,具是面容嚴肅,心無旁騖,對外界的喝彩聲似是充耳不聞。
再次輪回少年,開始新的一輪。少年撿起侍者遞過來的箭,搭到弓上,拉了滿月。一雙眼犀利得像天邊鷹,盯死前方。一旦瞄準,利落松指。沒有絲毫遲疑。
也是滿射。
蘇清方側目嘖嘖,輕聲問身邊的安樂:“那是誰?好厲害啊。”
“那是新任兵部尚書的公子,谷延光,”安樂一邊鼓掌一邊不服輸地說,“哥哥也很厲害的。十五歲的時候就射遍軍中,百發百中?!?
靶前二人已經比了七個回目,每一支都是正中靶心,難分伯仲。
此時,他們比的已經不僅是箭術,更是心態。沉心靜氣,不失誤即是勝利。
說著,只見李羨也雙臂張開,拉開了弦,側身瞄著正前方。
“哥哥!”安樂沒忍住喊了一聲,給李羨打氣。
羽箭應聲飛出——
在空中打了個旋。
脫靶。
“哎呀!”安樂可惜嘆道,“射偏了……”
蘇清方揉了揉鼻子偷笑。這哪里是射偏了,這是射飛了啊。箭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遠處的李羨投來一道視線,面無表情,也不知道是在看安樂還是蘇清方。
應該是看安樂公主,畢竟也不是她喊話害他分心的。她可什么都沒做。
蘇清方望了望天,假裝什么也不知道。
“殿下那匹寶馬,是我的了。”贏得彩頭的谷延光眉開眼笑,沖李羨拱了拱手。
李羨收回目光,轉身贊道:“延光好箭法。”
谷延光聳了聳肩膀,不以為然道:“是殿下最后一箭分神了。殿下是看到什么了嗎?”
李羨的眼珠不自覺往右瞥了瞥,只道:“射箭講究聚精會神,是孤技不如人?!?
說罷,李羨抬手命人牽來自己的馬,贈與谷延光。
此馬產自千里塞外的焉支山,體格健壯,身姿挺秀,通體殷紅,而面有團圓白痕,正似圓月出神山,是名副其實的焉支馬、胭脂馬。
谷延光摸著馬脖子,愛不釋手。待到差不多相熟了,抓起韁繩,騰一下踩住鐙子,翻身上馬。動作行云流水。
焉支馬上,谷延光笑容灼燦,朝李羨抱拳,“殿下,先失陪了,我去跑兩圈?!?
話音未落,馬鞭落下,踏草奔去。一人一馬,瀟灑飛揚。
“哥哥,”安樂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李羨身邊,損道,“你最后那箭也射得太——差——了?!?
虧她還當著蘇清方的面夸他呢,害她自己也丟臉了。
“谷延光的箭,可是在戰場上射中過胡狄頭顱的,沒石飲羽,不是你我能比的?!崩盍w彈了彈緊繃的弓弦,余光里的蘇清方還在看策馬而去的谷延光。
安樂挑了挑眉,“谷延光射得再好,也不妨礙你射得差?!?
“自然是比不上安樂公主一花射中駙馬的技術精湛?!崩盍w調侃道。
安樂嘴角收攏,嗔道:“不理你了?!?
說罷,便似不好意思地跑開了。
安樂和駙馬成親應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