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小溪自北向東,為日常便利,村民皆聚居于東邊,對于西邊傍著重重幽竹的棄地,只想得起歷年先祖闖西山有去無回的景況。
西邊的無牙山雖被竹林隔開,偶爾仍有獸鳴傳來,對此,眾人總覺得那兒的空氣彌漫著黑霧,望向村西時心底徒有恐懼, 誰也不會去記恨關榆平白得一塊種不了的荒地。
反觀真正叫關榆平和村長交惡,竟是為了凌湘。
成熊身上全是寶貝,關榆平本沒打算分給村長,但這趟下山竟帶回了個活人,既要凌湘光明正大進村,又不能叫人發現那條下山的小路,兩人只能在山間繞上一圈,假裝在石縫回來。
一波意料之內的反對,關榆平本仗著用那頭成熊說服村長,豈料對方貪得無厭,還要他添幾袋黃米豆子。
關榆平咽不下這口氣,和村長對罵一通,旁人只知他倆為凌湘而吵,卻不知其中牽涉獵物分成。
縱后來的關榆平送去熊皮,可多年來對他的不滿亦同時被激化,全變成村長眼中的忤逆,在他死后更迅速滋長成恨意,形成扭曲的憎厭,伙同幾位長老加倍怪在了凌湘身上。
凌湘不愿多生事端,起時還會避讓,如此幾回,反遭人看輕欺辱,她便不再討好,按自己的方式謀出活路。
關榆正回來不久,憑旁人三兩句戲言知曉了凌湘處境難堪,心有不忿。
由堂哥保護的這個家,不知何時起竟慢慢傾側,偌大的擔子滑落在凌湘的肩膊。
而到頭來,他仍像小時候那樣,只是個累贅,也只能是個累贅。
就像那叫凌湘贊不絕口的油糍,他學著關榆平的做法,大半夜在灶房燒起柴,怎料忙中有錯,險被火燎,留下一片殘局待凌湘收拾。
又或嗅到家里滿屋花香時,才知關榆平每趟離家都給凌湘帶回一捧鮮花,此后他出門必會尋花作禮,莽撞地與蜂相爭,最后頂著腫脹的頭臉回家,燒了足足三天。
其實他大可不必受困于過往的失敗中,但種種敗績又確切地磨去所有自信,令他意識到自己從來都是個只懂拙劣地模仿的敗者。
得知凌湘這幾年是如何受苦受氣,自己又是如何看待該敬重的長輩,他更覺愧對關榆平。
關榆正伸出完好的右手,輕撫她臉。
〝嫂嫂。〞
凌湘尚呆望著那裹著厚布,只露出指尖的手,把目光慢慢落到那缺了一截的食指,未有聽見叫喚。
她原本在想,學師果然少不免要吃苦。昔日關榆正的手談不上細嫩,卻也比現在柔軟,十指完好,怎料轉眼之間,不僅人長大了,性子沉穩了,就連這雙手都有了關榆平的影子。
帶薄繭的大掌覆在她臉龐輕輕摩挲,對方愈是小心的撫摸,酥麻的感覺愈顯清晰,輕易喚出她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