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湘對掌心的熱燙十分依賴,下意識按住他手背輕蹭,甫一歪頭,驚覺那人早已不在,頓時停了動作,靜靜望著同樣顯得不知所措的關榆正。
他心虛地又喚了聲嫂嫂。
她輕咳,應了一聲,繼問:〝我臉上有東西?〞
關榆正看不見,問也是白問。意識到凌湘同樣慌神,便又壯起了膽子,問:〝要不我去山下租個鋪子,一起離村?〞
話音剛落,什么錯亂交纏的旖旎通通消散。
〝不要。〞凌湘脫口便是拒絕,旋即意會,反問:〝你去過祠堂?〞
〝以膝下無子為理由拒絕為堂哥立牌位,先不談這事對錯,那是我堂哥,便是我不問,村里也自會有人說予我聽。〞關榆正抿唇道:〝嫂嫂不細想,怎可能瞞得下去。〞
凌湘心道這不是沒想過你會回來嗎?
此話卻萬不能說出來,只得改口:〝破事太多,想讓你潛心學師便沒傳話。〞
〝也不來找我。〞
凌湘無視他語氣中的委屈,一再找借口:〝他們設法讓我離開,哪能叫他如愿。〞
〝小路……〞關榆正回憶道:〝堂哥會從小路偷偷下山賣獵物,嫂嫂不也曾走過?〞
〝莫說會被發現,多年來我也只走過幾回,記不太清,或都被藤蔓擋嚴實了。〞
這是謊話,實則謝惟范每月都遣人把路清理開,以便他上山來尋。
小路在竹林后的無牙山里,和村子離得遠,一直沒人知道它的存在。可就是這么偏僻陡峭的一條路,竟有天被謝惟范發現,自始成了與她私通的快捷方式。
關榆正自告奮勇:〝嫂嫂帶我去附近吧。找到堂哥留下的記號就能開路,你偶爾下山走走,別總悶在家里。〞
他不知的是,山上欺辱再多,凌湘內心卻更不愿回到往日的生活。
于是她撥開貼在臉龐的手,邊替他處理傷口邊回話,答得也模棱兩可,隨對方怎么聯想:〝再說吧。〞
〝雖不能和堂哥并論,但我就在這里,嫂嫂又何必總自己擔事!〞關榆正有點急了,就搬離村子一事追問:〝他們拿人手短,縱因堂哥余怒有所忌憚,終究是群鼠目寸光之輩,慣會造謠誣蔑,嫂嫂又何必委曲求全,為難了自己?〞
凌湘沒急著接話,眼看傷口的血止了大半,徑自到灶下取出個泥壇,挖出一指黑乎乎的泥狀物,返步關榆正面前,糊在新的布條,就著傷口一圈圈地纏好。
〝不為難。〞凌湘坦承:〝且未必都是謠言。〞
關榆正錯愕的目光凝滯在她臉上,只那雙黑眸仍無法映入任何事物。
〝逃不出惡鬼的爪牙,至少我能選擇活在何處。〞
哪怕是她鮮少展露,略帶張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