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聲,在門打開的一瞬間蹦起來笑瞇瞇地叫媽媽和哥哥。
有次等得趴在地墊上睡著,媽媽開門嚇了一跳。
她迷迷糊糊被吵醒時哥哥正拍著她衣服沾上的灰,拿著紙巾替她擦臉,而媽媽在一旁絮絮叨叨地數落著她的不省心。
不過從那天起,哥哥早上上學時都會提前把自己房間里的椅子搬到門口,等到傍晚回來需要寫作業時再挪回去。
那段時間也不過幾個月,在記憶里卻被拉得無限漫長。一天的白晝似乎不止七八個小時,就像她待在外婆家時蹲在草叢里看一只蝸牛從一片葉子爬到另一片葉子上,而負責攀爬白天這條路徑的蝸牛,好像需要爬幾千片、幾萬片的葉子。
她最初不明白這樣的滋味,長大后又無數次與這種感覺重逢,才遲遲地明白,那是孤獨。
后來剛開始上幼兒園的生活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快樂。
程雨瑤的穿著和城里的孩子不一樣,剛到城里時媽媽也沒空帶她買新衣服,因為在鄉下生活了一段時間,臉頰一到冬天便會起凍得通紅的皴,看起來土里土氣,和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哥哥完全不同。
說話時總得不到回應,玩游戲時沒有人愿意和她一隊,午睡的床上會出現剩飯殘渣、垃圾和蟲子。
她只好不再開口,拿著別人選剩下的玩具自言自語,默默將床上出現的東西用紙擦干凈扔掉,在還算干凈的位置縮成一團睡下。
直到有一次被一個小男孩推倒在地,嘲笑她是臟兮兮的丑八怪,天性純善的小女孩才遲遲地發現了大家的惡意。
她被孤立了,從一開始就是。
哥哥放學來接她時,她縮著手不愿意讓他牽,低頭一聲不吭。程逸洋奇怪地蹲下來問她怎么了,她就搖頭,說自己不干凈,會把哥哥弄臟。
開了個頭她忽然就開始委屈,接著抽抽搭搭地開始掉眼淚,朝著哥哥哭訴有人說她是丑八怪,說她不愛衛生。
哥哥手足無措地把她抱在懷里,笨拙地輕拍她的背。
她嗚咽著別過頭,眼淚滴在了哥哥的肩膀上。她伸手想把那滴水珠拂開,手就被緊緊牽住了。
末了程逸洋還怕她覺得自己不夠真心,用自己的臉去蹭了蹭她哭花的臉,哄她道,才不是這樣,他們都胡說八道,瑤瑤在哥哥心里是最好的。
小孩子畢竟好哄。她止住了哭聲悶悶地應他,又怯怯地小聲說她不想在這里上學了。
從小跟在外婆身邊長大的她自然懂事,知道自己能在這兒上幼兒園已經不容易,也不敢和爸媽提,只求助似地看著哥哥。
哥哥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淚,又摸摸她的頭。
他說沒事的,不想在這里就不在這里,然后牽著她的手帶她回家。
于是她終于不再去那所幼兒園,哥哥告訴她是因為學校放寒假了,等到開春,她就可以繼續上學了。
再開學時,她就莫名其妙地去了離家更近的新開的幼兒園里上學,順利地在那里度過了一年的時間,升入了小學。
念小學時哥哥每天都會帶著她一起,早上一直把她送到班級門口,才會回自己的教室。下午低年級的放學早一些,她就在哥哥的教室門口趴在瓷磚砌成的圍欄上寫作業,哥哥班上的同學基本上都認識她,還會主動給她打招呼。
寫完作業她就站在門口等哥哥放學走出教室,見到他時故作神秘地塞給他一張小紙條。大部分時候這張紙條都是在課堂上走神時完成的,亂七八糟的句子夾著拼音,還畫著幾個抽象的小涂鴉。
哥哥故作嚴肅地拍拍她的頭讓她好好聽課,收起紙條時嘴角卻掛著笑。慢慢地紙條越來越多,他就把攢起來裝在了放著獎狀的抽屜里。
二年級的暑假結束時,哥哥進入了初中。好在那時她也已經認識了路,可以獨自上學了。
上初中后哥哥回家的時間驟減,但他每晚都會給媽媽打電話,大部分時候隨意聊了幾句,就讓程雨瑤接電話。
摸準了哥哥來電的時間后她每天都提前做完作業,眼巴巴地盼著墻上掛的時鐘能走得更快些。媽媽的手機一響起她就兔子一樣地蹦起來跑過去,瞧瞧屏幕上顯示的是不是哥哥那邊的號碼。
媽媽說哥哥戀家,每晚下自習后再麻煩也要跑去電話亭排隊,等著給家里打一通電話。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是聊聊天,關心幾句。
媽媽遞過電話給她,還會感嘆道,哥哥最關心的就是你,媽媽都聊不上幾句。她喜滋滋地接過電話叫哥哥,每天最開心的就是這個時刻。
經過電話聽筒,哥哥的聲音變得陌生又熟悉,有時清朗一些,有時低啞一些,但不變的是第一句永遠都是平靜溫和地喚她的小名。
她嘰嘰喳喳地和他匯報自己按時完成作業、上課積極回答問題、或者是又遇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哥哥便安靜地聽著,應答她時聲音含著笑。
時間差不多后他叮囑她幾句早睡、要聽媽媽的話就掛了電話。
她戀戀不舍地把手機還給媽媽,卻也知道哥哥用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