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戴上黑色皮手套:“你叫她‘親愛的’。”
“你也是我的‘親愛的’。”
他卻冷靜地說:“我在你身邊時,不要這樣叫其他人。”
“為什么?”
“我不想殺了他們,”他頓了頓,“惹你生氣。”
很明顯,殺人與否,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她是否會生氣,才是他真正的衡量標準。
薄莉:“……你真殺了他們,我可能不止生氣那么簡單。”
他沒有頂嘴,眼神卻有些冷,似乎在警告她,你再說一句這些人多么重要,就會立刻大開殺戒。
薄莉本想說,馬戲團的人對他沒有任何威脅性。她不可能跟那些人發展出除友誼以外的關系,更不可能跟他們有肌膚之親。
但他在乎的,顯然不是這個。
他的思維完全有別于正常人——大多數人的占有欲,僅僅是排斥異性。
埃里克卻像是排斥一切活物,只要有活物靠近她,就會生出屠殺的沖動。
他并不是針對馬戲團的人。
假如她多看一眼路邊的狗,他也會用那種瘆人的眼光掃向那條狗。
這毛病估計一時半會糾正不過來。
薄莉想了想,伸手拽住他的衣領,踮腳親了他一口——先穩住他再說。
客廳里已經變得寂靜無聲。
馬戲團的人一見到埃里克,談話聲就小了下去,不敢再說一字半句。
直到薄莉走進客廳,氣氛才稍稍融洽一些。
薄莉跟他們聊了兩句,打開手提包,讓他們過來領禮物。
眾人面面相覷,沒一個人敢主動上前靠近薄莉——埃里克一直站在她的身后,如同高大而陰冷的幽靈,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薄莉只好走過去,一枚一枚地分發戒指。
半晌過去,西奧多最先打破沉默:“克萊蒙小姐,為什么送我們銀戒指?”
薄莉微笑說:“當然是希望我們永遠是一家人。老實說,我并不是一個多么有才華的人,馬戲團能有今天的名氣,絕不是我一人的功勞……如果沒有你們的信任和配合,僅靠我一人,恐怕連首演都撐不過去。”
“我非常清楚,我的名聲處于風口浪尖之時,不少人都曾私底下找過你們,想從你們口中掏出對我不利的證詞,有人甚至出價到了五百美元。你們卻連討價還價都沒有,就拒絕了對方。這份信任于我而言,真的非常珍貴。”
沒人說話。
眾人隱約感到幾分不對勁,薄莉這番話不像感激之詞,更像是一篇提前寫好的……遺言。
“送這枚戒指的原因是……”薄莉沉吟片刻,“如果有一天,我有事暫時離開,沒辦法過問馬戲團的事情,你們必須聽從埃里克的命令。”
弗洛拉失聲尖叫一聲“不要”,被瑪爾貝捂住嘴巴,拖到沙發后面。
艾米莉說:“克萊蒙小姐,我不明白……您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嗎?”
“如果是金錢上的困難,”里弗斯冷不防出聲,“我可以幫忙。”
其他人紛紛轉頭望向他。
里弗斯聳聳肩:“看我做什么?我很喜歡這里的氛圍,不想馬戲團就這樣解散。我在紐約當律師的時候,攢了四五千塊錢。你要的話,我可以取出來給你。”
西奧多也說:“……我也攢了一些錢,沒有里弗斯那么多,但也是一點心意。”
埃里克冷眼旁觀,呼吸很重,下顎骨傳來輕微震顫,如同一頭隨時會發病的野獸。
很明顯,薄莉并不只屬于他一個人。
她是這里的核心,周圍人的精神支柱,每個人都在吞吐她身上溫暖的熱氣。
聽到薄莉可能會離開,這里的人明顯慌了亂了。
也是,他們本來跟他一樣,是被正常世界拋棄的人,因為薄莉才有如今的地位。
瑪爾貝本是患有下肢肥大癥的大腳女孩,因為薄莉,她的過去被新奧爾良人熟知,幾次登上報刊雜志。
不時就會有經紀人前來問她,合約什么時候到期,想請她去別的劇團工作。
艾米莉過去更是深陷黑暗的泥沼,不僅先天四足畸形,腹中的胎兒還被制成標本,公之于眾,嘩眾取寵。
薄莉卻讓她發現,并非她天性軟弱,才無法承受這樣的過去——那些道貌岸然的紳士,看到被制成標本的胎兒,同樣無法承受。
弗洛拉則從畸形丑陋的“蜥蜴女孩”蛻變成芭蕾舞學員。
索恩、西奧多、里弗斯……如果不是薄莉,索恩頭腦簡單,性格懦弱,毫無疑問會當一輩子的“象人”,永遠是另一個畸形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