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在離開善鳶的寢房以后并沒有朝著自己的寢殿而去,而是往主殿去了。
除了人言可畏之外,他也有一些事情,必須趁著善鳶睡著的時候去處理。
離了善鳶以后,鹿鳴身上人性化的色彩淡去,又成了那個鐵血、殺人毫不留情面的
“人呢?”鹿鳴淡淡的瞟了頌儀一眼,臉上的神色冰冷。
頌儀姑姑已經在那兒候著了,“秉王爺,已經押下來了,果然是沈不住氣,一見王爺往姑娘那兒去,就想偷了東西,往外遞,那接頭的小黃門也拿下。竹聲在里頭,那小黃門如今暫時關在柴房。”頌儀是宮中的老人了,她知道這世上,幾乎沒有收買不了的人,只要價錢夠了,有什么買不到?
不過頌儀本身就是那種無法被買收的人,是以她對于如今發生的事情,當真是深惡痛絕。
鹿鳴手負在身后,好一陣子沒有說話。
“她會很傷心的。”好半晌,他才落下了這么一句,“小黃門直接交給十三支,竹聲……本王要親審。”話說完,他抬步走進了殿內。
在大殿內,竹聲跪在那兒,雙手被縛起,渾身上下止不住的發抖著。
鹿鳴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她那是越抖越厲害,在竹聲面前是一疊書信,那疊書信就是善鳶命令她和絲韻收起來的書信。
“什么時候開始的?”鹿鳴的聲音低沉,低沉得仿佛深不見底的深淵,蘊含著肅殺之氣,令人聞之不禁心生寒意。
天生上位者的威壓,讓竹聲抖得像篩糠一樣,加之她本就心虛,她牙關已經顫得回不出話來了。
鹿鳴的目光沒有留給竹聲,他就這么冷冷著負著手,等著竹聲的回應,如果竹聲不是善鳶的人,他絕對不會給她這個機會,他會讓十三支動手拷問。
竹聲不是宮里出身的人,從前就跟著善鳶,除了服侍善鳶以外,她沒有做過什么重活,如果遭到拷問,大概不需要太多的手段,就會竹筒倒豆子的把事情全部說出來了。
可竹聲是善鳶身邊的人,就算他想處置了,也得顧慮善鳶的心情,如果善鳶知道這個從小陪著她的侍女居然背叛了她,怕是會大受打擊。
沉默在空氣間蔓延、開展,竹聲的汗水已經浸透了她的衣服。
她是個婢子,從小就是個婢子,入宮前是,入宮后則是更體面的婢子,可那又如何?她依舊只是個下人。
她是善家的家生子,她的祖父母、她的父母都是下人,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的孩子也會是下人。
在跟著善鳶進了宮以后,她的命運可能會跟多舛,宮女要二十五歲才放出宮,那都熬成老姑娘了,找不到什么好對象,運氣好的就是主子賜婚嫁個侍衛,運氣差的……一輩子也就到頭了。
她聰明伶俐,五歲就被選作善鳶的婢子陪著她,說是婢子,更像是玩伴,她跟著善鳶讀書學理,人有了學識,就會產生想要向上的心思,這不正是讀書上進的道理?她開始有了妄念,想要得到更多。
善鳶心善,她早早就除了奴籍,善鳶的善意給了她希望,同時讓她生出了私心,她對未來有了更多的規劃,在宮中沒有什么大開銷,貴妃和善鳶又都是大方的,就是皇帝也時不時地給賞,她已經存了一筆可觀的存款,她不想要熬到變成老姑娘。
她沒有什么壞心思的,她不曾想要害善鳶,她只是想要借由善鳶,多為自己謀取一些福祉。
“奴婢、奴婢沒有背叛郡主……奴婢只是不希望郡主嫁給王爺。”心頭一定,她悄悄握拳。
牙一咬,她破罐子破摔的說著,“只要這些書信呈到了皇上面前,那么皇上就不會為王爺和郡主指婚。”
天皇貴冑的婚姻,對女子的德性、閨譽都是極有要求的,那些書信里頭雖然沒有什么露骨的情話,卻也是一個男子對女子表現了思慕之意,善鳶不但把信收了,還被貼身侍女拿出來,如此一來,除了姬洛以外,她誰都不能嫁了。
如此世態,當真是十分嚴重,可竹聲卻還是做了。
竹聲和其他害怕鹿鳴的人不一樣,她所看到的鹿鳴,是在善鳶跟前的鹿鳴。
鹿鳴對善鳶很好,愛屋及烏,對善鳶身邊的人也寬和大方,逢年過節還會給她們紅封,以致于竹聲忘了,眼前的人富貴潑天,只要他動了心思,要捏死她,只是動動手指的事兒。
鹿鳴神色淡淡,聽了她說這些話卻沒有任何反應,竹聲都要懷疑他出神了沒聽見,于是她又重復了一次方才所說的話語,這一回鹿鳴還是沒有回應,他只是把目光投向了竹聲。
鹿鳴無疑是極俊美的,可那一雙眸子如今像是刀一樣銳利,令竹聲心里頭忍不住害怕。
竹聲的心跳很劇烈,鹿鳴越是不言不語,她越是感到緊張,一緊張起來,語速就越來越快,想到什么辯說什么,“王爺是富貴之人,未來必定與太子龍爭虎斗,郡主早年失去雙親,日子已經夠苦了,如果嫁給王爺,必定會受到皇后娘娘的打壓,郡主性子天真,怎么受得了?郡主已經與姬家公子相看過,這也是事實,奴婢便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