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虞手捧的陶碗里是點綴著泡菜的糙米,素而不淡。管虞不喜重口的咸辣,她口味偏好母親墨詩薇,偏愛食材鮮甜的本味。類似于碗中的酸蘿卜泡菜,她未曾嘗試過。
濃重的鹽漬味道撲鼻而來,管虞做不出將碗中餐浪費掉的陋習,只有壓眉頭嘗試。
“管小姐吃不慣這泡菜吧?實在抱歉,是我欠考慮了,還沒問過您的口味。”
“我時有胃痛,食欲不好。您別見怪。”管虞端起笑容,又是廢了番嘴皮子功夫請屈籬母親舍掉了敬稱。
“您直管叫我名字,鄙姓管,單名虞。”
屈氏應承下來,為她添湯。
管虞道謝接過。
靜默無話。
屈氏擔憂遠行的孩兒,可她寄人籬下,不好總是叨擾管虞,只好默數這份惦念。她換了環境,夜里難眠,眼瞧著西式洋樓的吊頂,心心念念仍是曲家聽雪閣主臥柏木的橫梁。
她與曲登科,在那間古香古色的屋子里走過新婚纏綿或添丁之喜甚至于漫長的同床異夢孤寂冷淡。
屈氏藏一顆淚在自己帶來的瓷枕上。那淚被攝去暖意冷下,她心也如此。
瓷枕是她的陪嫁品,隨她漂泊來去,留存為最老的物件。
屈氏胡思亂想著,聽到門外突兀一腳步聲。猜是踏在木地板上的皮鞋。并非管小姐的高跟鞋,屈氏慌張提著心,捏起紅稠錦盒——這是她珍藏珍愛之物所用的。
里頭有屈籬幼時一家三口的合照,還有她陪嫁的幾件金玉首飾。
屈氏扯開門抱箱子出去,與循聲回眸的管虞面對面。屈氏一愣,不解打量著管虞陌生的裝束——長發盤起,風衣皮鞋,一身通透的墨色。
“你這是……”
“伯母,我有要緊事急著出去。讓您受驚了。”管虞報以歉意,她交代屈氏反鎖家門,戴起禮帽,手指圈起車鑰匙扣與她告別。
·
黑衣夜行,管虞的座駕的寶石藍在璀璨的暖黃色燈光里閃耀如晝。
她驅車去往城郊護城河,壓著嫌惡眼神停車尋人。
點頭哈腰矯揉造作的男或女最是愛財,任意折腰。
管虞尋了個女人問她可識得名喚小葵的女子。那女人掐腰揮動濃香的帕子,嬌艷面容登時變臉,“她有什么好?”
管虞又抽了張銀票給她。女人心花怒放毫不掩飾,“她在房里接客呢。喏,就在那艘拋錨的帶花大船上,就是底層不開燈的那間。”女人回首,腰肢一擺更近眼前的風衣女子些,翹著蘭花指一點那艘人頭攢動的大船。
“多謝。”管虞急于抽身,她手背又被那帕子拂過,女人貼過來,熱心提醒道:“官人有所不知,你前一位貴客可是龍虎門的三當家,那女人彪悍強健,許多男人都怕。她渾又不忌口,官人您還是稍候吧。她從不留宿,鬧過一陣也就出來了。”
管虞神情冷傲,微點了頭疾步而去。
女人在她背后嫉妒得眼也紅了,尖聲道:“這條街上哪個不知,那婊子在床上就是個死物。白瞎了這幅好面皮,去捧那賠錢貨……!”
冷風攪散唾罵的女聲。碼頭一如既往熱絡。
走廊幽深,管虞疾走在艙里尋,好在門前放哨混幫會的大漢橙黃的對襟馬褂足夠醒目。管虞直奔那廂。
“女官人留步。”當今世上男人總是有幾分桀驁,越是無知,越是虛假地高估自己而輕蔑女子。所謂女官人正是男人對女子的蔑稱。
“讓開。我要見你們三當家。”管虞沒空閑理會閑人閑事,若非受人之托,她犯不上紆尊降貴來這里見腌臜事。女子名節大過天,管虞沒心力與嘍羅糾纏,那二人橫眉冷對,須臾間,她將槍摸出直指門扉扣動扳機。木門門內的門閂斷掉,吱呀一聲為她開啟。她將要舉步,那二大漢惱羞成怒,一左一右要來卸她臂膀或奪槍。管虞先發制人推出一掌拿取左手的大漢手腕,猛然發力,持槍的右手舉槍瞄準張牙舞爪另一人。
那人在槍口之前,咬著不甘,顫顫巍巍高舉雙手。
“想活命就別亂動。”屈籬踢門而入,所見是荒唐不入眼的一幕。
那橫跨在床的女人衣冠楚楚,被她壓在身下的女子兩只手腕各自被捆縛在床角,她熱淚敷面,神情絕望屈辱。
管虞抬槍打穿行兇之人的右耳。在嚎叫中將人掀翻,旋身,取下自己的風衣,為衣不蔽體的女子披起。
臥床的女子雙手仍被箍著動彈不得,管虞輕聲請她忍耐,轉身,耐著性子與這女人與其手下談判。
“識相就滾。”她冷著臉擠出幾個字,不想多費口舌。對面三人互換眼神,女人捂著血肉模糊的耳抬手要倆手下一起上。
“給這小白臉點顏色看看!還有,這么俊的一張臉,別給老子弄花了!”
管虞最是厭惡半分柔情也無的粗鄙女人,骨子里不輸于封建時的糙男人的卑劣。
她眸心一凝,換手握槍向門前放槍,趁亂側身閃避,反手拿住其一小臂反剪背后。
大漢俯身痛呼。管虞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