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虞很清楚,無論紀阿姨上與不上,哪怕她真被挖出罪證,僅僅蒙祖蔭,她也不至于鋃鐺入獄。
由此,管虞很輕松。她的神態自然流露著回憶事發暴亂時候的緊張慌亂與后怕以及強行鎮定。
她想她沒有露出馬腳。只不過兩小時應付一撥新面孔問訊加徹夜難眠坐冷板凳,消耗她太多精神。
以她目前的身體情況,支撐著不倒已然艱難。
“不知審查組如何定性我的?”
管虞不知道,此時此刻她的長姐管赟陪長嫂紀露白大鬧指揮廳。
紀露白性格絕對遺傳她那位巾幗不讓須眉的母親紀驚鴻,遇事鎮定,強勢霸道,格外護短。
“不知陳部長如何考量的?”紀大小姐沉著臉進門,將小巧的勃朗寧拍在政務部部長的辦公室。
年末換屆在即,這位紀大小姐極有可能升為廳長之千金,她攜槍直闖正部級辦公室,身后烏泱泱跟著一群想阻攔卻沒膽的軍部領導。
管赟移兩把椅子過來,哄老婆坐下。一雙小愛侶謝絕了來攀親戚敘舊混臉熟或獻殷勤媚笑的各軍銜大小領導,默契地抱胸翹腳坐著。
陳部長頭大如斗,感覺自己被拖進數九寒天冰水里一般渾身發冷,他止不住牙關顫抖,陪著笑臉親自奉茶。
“您忙。我們也不是閑人。”管赟是孫輩里模樣最像管老太君的,她板著臉,不怒自威的氣場霎時涌起,席卷四周。她還算客套開口,但明眼人都聽得出她的不耐煩,“我母親昨夜在貴寶地受驚,現還在家中休養。我家小妹徹夜不歸之消息我們沒敢告知母親。請問貴單位想扣留我妹妹到幾時?”
陳部長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甚至不敢直視神似管老太君的容顏,“這件事不好說……我部還在調查中,望二位大小姐多多包涵。”
“包涵?您說笑了。若小妹真做錯了什么,我們是她至親家屬,包庇死刑犯的罪名壓下來,全家坐穿牢底,何須我們包涵您?若小妹清清白白,怕我與我妻人微言輕,包涵不了您。”
管虞云淡風輕一席話,令陳部長招架不住。他冷汗涔涔,急著請走這兩尊大神,“二位不若等我們廳長回來再……”
紀露白鳳眼一轉,凌厲迫人,“怎么?換屆會議的結果很重要嗎?難不成換屆結果決定我家小妹是否清白?”
她相當于把親媽搬出來壓人了。
“怎么、怎么可能?”陳部長大驚失色,他坐在辦公椅上,幾乎支撐不住完美的笑臉。
陳部長招來門外的秘書,想了想又親自去電給會議室,等那邊接通后忙道:“例行詢問得如何了?”裝腔作勢一番后道:“管三小姐畢竟受驚,又有傷在身,簡化流程,早些放人吧!”
就最后半句話要緊。那頭聽令的人有些遺憾結束了對管大美人近距離觀察的機會,正色稱是。
“管三小姐,抱歉,讓您受驚了。”陳部長的秘書請那二位大小姐趕來會議室與管虞團聚,他微微欠身,掛著禮貌歉疚的表情,恭敬垂眸。
在他們開門之前剛被卸去手銬重歸自由的管虞起身,撐著桌沿活動了下。她整了衣領,端起她的身份氣度。
“調查清楚就好。希望不會再有下次。”
“管三小姐大人大量,大人大量……陳部長還托我向您帶句話,廳長回來后,部長陪廳長登門拜訪,或是宴請您一家,為管夫人、管三小姐壓驚去晦氣……”監察部長的秘書稱贊她一番,賠笑道。
“怎敢有勞?”管赟打量過自己小妹頸上腕上的傷痕以及血色盡失的臉,怒火中燒。她和她妻子趕去小妹身邊,一左一右給她關心與支撐,回眸冷笑著道:“管家廟小,容不下幾位大仙。”
紀露白只顧著管虞傷情了,聽她低柔喚了聲“長嫂”,眼眶一紅,捧她細白皓腕處突兀的瘀青,回眸狠狠瞪了一眼。
“這真是吃人的地方。哪里是我家小妹忍得了的。”
“長姐,長嫂,我沒事。母親沒事吧?”
“咱們回去路上說。”空氣沉悶極了,管赟眼一瞥,注意到桌前二人中女人遮掩在身后的手銬,她臉陰沉,大跨步逼近,搶先奪過快被收起的手銬。
手銬一邊是溫熱的。且保留管虞的溫度。管赟和紀露白雙雙沉了臉色。
“對于未定罪的公民濫用私刑,幾位等著收法院傳票吧。”管赟將手銬砸向地面,紅木地板被迫破了相。木屑濺落,沾染了一雙雙锃亮的皮鞋。
那些人愣是不敢挪動半分,甚至目瞪口呆無措佇立著。
直至眼前惹不起的三位千金小姐相攜離開。
“姑姑!”三歲小團子撥弄小短腿以最快速度飛奔而來,張開小手直撲管虞膝前。
管虞屈身將寶貝侄女抱起來親了又親,“姐,怎么抱孩子來了?”
“我媽這周不是去開會么,我們收拾東西回我娘家住。”
“先送你回家。母親們惦著你呢。”
“我真是不孝。拖累家人了,還辛苦姐姐嫂嫂這一趟,累及家族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