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匹矮腳、善馱的鄂倫春馬被拴在烏力楞外圍的樺樹上,幾條獵犬警覺地繃直身體,盯視著忽然闖進來的陌生人。
散布在仙人柱外的鄂倫春人大多穿著薄薄的右衽皮袍,只有少數(shù)人穿著跟漢人換來的汗衫,他們放下手中活計,好奇地朝琪娜哈帶來的客人張望。
幾分鐘后,氏族長岔班莫帶著幾位族中老人迎接向琪娜哈帶來的客人,在安排所有人坐在仙人柱前的空地后,他們?yōu)榭腿藗兌松狭诵迈r的樺樹汁和溫熱的駝奶。
氏族長和族內的年輕人們大多數(shù)都跟琪娜哈的姨父學過漢話,還有的去過漢人居住的生產隊,與漢人做過交易。
外來的社員們喝著主人家饋贈的飲品,圍坐著聊天。
閑談中,大家知道了氏族長岔班莫的名字原來是白樺樹的意思,衣秀玉便笑著稱呼他為‘樺樹族長’。
樺樹族長年輕時曾參加過抗聯(lián),與其他民族的國人并肩抗擊過敵人。是位走出去,又回到家鄉(xiāng)的好獵手。
他與王老漢親切的問詢,關心了呼色赫公社現(xiàn)在的狀況,也了解了這幾個月外界發(fā)生的大小事。
他們是眷戀森林的民族,但對外界的發(fā)展也充滿了興趣。
客人們得到了熱情的招待,但在言談間,也漸漸注意到一些不同尋常之處——樺樹族長和其他族人們臉上似有郁色。
在采藥人來作客之前,這個小小的烏力楞里可能正發(fā)生著什么令人煩惱的事。
天南海北一通后,王老漢最先關切相問。
樺樹族長這才苦笑著搖頭,“夏天了,我們才從熱的地方搬到這個涼爽的地方。撮羅子(仙人柱)建好,經歷了一周多的辛苦遷徙,大家剛安頓下來,神馬卻忽然生病了。”
他長嘆一口氣,閉目做了個奇怪的手勢,似是祈福,
“每個人都很擔心,這是否是不詳之兆。或許這是神明在向我們傳達信息:這個安家的地方并不被祝福。”
如果繼續(xù)住在這里,會不會有災難降臨……
一個族群里,只有最膘肥體壯的好馬,才會在尾巴上系了紅黃布條,成為神馬。
在森林中遷徙的路上,神馬不馱任何人和物,它是供神騎乘的。
鄂倫春人信的神有幾十種,如薩滿面具代表的薩滿神,如保護人畜不生病的命運神極養(yǎng)其,如管馬的神朝露等。
信仰對他們來說十分重要,是以神馬忽然生病對他們精神的打擊很大。
林雪君聽到‘馬生病’,立即抬頭朝正說話的王老漢和樺樹族長打望。
王老漢也有所覺,與林雪君對望一眼后,他試探地開口:“我們能看一看神馬嗎?”
“生病的馬有什么好看的,我們還是在這里聊天吧。”樺樹族長目光掃視過這些外來的陌生客人們,委婉地拒絕了王老漢,轉而道:
“昨天你們慷慨地招待了琪娜哈,便是我們的朋友。今天換我們來招待朋友。”
說罷,他叮囑族人拿出昨天獵到的鹿肉、采集野樹莓做成的果醬、新擠的冒著熱氣兒的駝奶還有野鴨蛋等各種好食材,并要求一定要認真烹飪,以便好好招待遠方來的客人朋友。
王老漢和趙得勝幾人忙道不好意思,鄂倫春人游獵為生,即便溫暖季節(jié)的森林里物資豐饒,要想吃到食物仍需成組成隊地狩獵。一旦運氣不好狩獵不成,就可能導致全族人餓肚子。夏天狩獵到的食材不好存放,他們又剛剛從其他地方搬家到這處新營盤,食物的儲備恐怕不會太多。全拿出來招待客人的話,剛遷徙過的這個小小烏力楞,接下來的日子就辛苦了。
于是任憑樺樹族長如何表明沒關系,王老漢仍起身背上獵槍,帶著趙得勝和好獵手寧金鉆進叢林去捕獵——他們要自己獵到些東西回來,才好意思帶這么大一隊人暫留在這處烏力楞。
樺樹族長攔不住,只好任他們去了。
接下來,幾位采藥人找到了些自己能幫上的忙,上手跟語言不通的異族同胞共同勞動。
其他實在找不到活的,就拆開采好的中藥,尋空曠區(qū)域鋪開陰干。
森林中開辟出的小小營盤里,很快便又有序地忙碌起來。
將沃勒和糖豆安頓好,林雪君看了看烏力楞里散布在四處的鄂倫春人,趁琪娜哈帶著衣秀玉炫耀自己的各種好帽子、好靴子時,狀似隨意地悄悄走向拴馬的樹林。
因為夏季天熱,馬兒們吃飽草后都被拴在樹蔭籠罩的樺樹林里。
需要在森林中騎乘捕獵的鄂倫春人養(yǎng)的馬,都是善于穿越深山密林,能陡坡馱運,橫過倒木,跋涉沼澤的小型鄂倫春馬。
這種馬耐凍耐渴,可以在零下四五十度的冬季露天過夜產駒,品種非常優(yōu)良。是鄂倫春人叢林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依仗,大概也正因為如此,在鄂倫春的文化中才出現(xiàn)了馬神等元素。
可惜后世鄂倫春純種馬存欄數(shù)不過幾百,基礎母馬數(shù)量更少,族群銳減,面臨著滅絕的危險。
穿越前林雪君連一匹鄂倫春獵馬都沒親眼見過,如今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