樺樹林外竟能欣賞好幾匹長得敦實、矯健的小鄂倫春馬在樹蔭下溜達。
真想過去跟它們互動一下。
轉頭悄悄看了看四周,林雪君發現雖然許多鄂倫春人在忙碌,但仍在關注它們這些外來人的動向。當她站在樹林邊時,甚至有鄂倫春人停下手中的工作,一瞬不瞬地盯她。
馬對于鄂倫春人來說太重要了,陌生人要靠近他們的馬,警惕觀望是很自然的事。
林雪君只得放棄靠近馬群的想法,轉而尋找起尾巴系了紅黃布條的神馬。
在距離馬群十幾米遠的另一片雜樹林中,有一匹馬被單獨拴在樹蔭下。當它偶爾甩動尾巴驅趕蠅蟲時,有紅黃色隨尾搖擺。
林雪君拔步朝著獨馬走去,她盡量走在撮羅子前的空地上,慢慢地走,顯出善意的好奇姿態,盡量不讓主人們覺得她在亂逛亂闖。
待走到雜樹林邊時,她靠住一棵落葉松,低頭嘗試與玩嘎拉哈(羊拐骨玩具)的孩子聊天。
因為氏族長很重視與漢族人的往來,所以鼓勵部族里所有人學習漢話。是以孩子們無論大小,都會講一些。
很快,林雪君便跟孩子玩了起來,她在第七生產隊時是出了名的‘嘎拉哈大王’,隊里的孩子沒有一個人能玩得過她。
幾把過后,面前的鄂倫春小朋友便敗下陣來,徹底對林雪君的嘎拉哈技術臣服。
兩個人哈哈咯咯地一玩開,四周關注林雪君動向的成年人們便也放松下來,不再一直盯著她看。
林雪君便趁這個機會,站起身向幾步外的神馬仔細打量。
那是一匹棗騮色的鄂倫春馬,骨骼勻稱,鬃毛被修剪得整整齊齊,油潤的短毛在斑駁的光線下閃爍著光澤。
是一匹漂亮的好馬。
真想摸一摸,它的手感一定很好。
林雪君手扶著松樹斑駁的樹干,輕輕地搓。
蹲在地上玩嘎拉哈的孩子拽她的褲子,催促她再來玩。
林雪君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請他等一會兒。接著便又挑著頭,觀察起棗騮神馬的狀況。
精神不是很好;
沒有一直朝屁股和肚子方向看,應該沒有腹痛等癥狀;
這個角度看不清屁股,但瞧它腳下四周似乎并沒有稀便,可能并沒有拉肚子;
眼睛有點紅,或許有結膜炎;
它時不時地噴鼻子,顯然鼻子不舒服,或許有鼻卡他(鼻腔發炎、異物)等狀況,也說不定是麥芒或者蟲子寄生;
它還有點咳嗽,不不,這會兒咳嗽得密了些,剛才咳得不厲害,可能是偶發的,要再觀察……
它不怎么動,不知道是因為生病沒力氣所以不動,還是肌肉酸痛導致不愛動,或者至少因為被拴被困所以乖乖不動,還是……
林雪君的手指不自覺地摳撓,粗糙的松樹皮被她摳得簌簌往下掉渣。
坐在樹下玩嘎拉哈的小朋友不小心吸到她摳下來的松樹皮碎屑,不由自主也打了兩聲噴嚏。
林雪君有所覺,忙松開手,笑著盤腿坐在小孩對面,繼續跟對方玩起游戲。
她一邊玩,一邊琢磨著要是能靠近神馬就好了,最好是能給神馬測個體溫,不過把體溫計插進神馬的直腸這種“冒犯”神馬的行為肯定是不會被允許的吧,嘶……那把手臂插進‘馬屁股’的直腸檢查豈不是更不可能被接受?
樺樹族長不讓外來人靠近神馬,其他族人也對陌生人充滿戒備……唉,不知道他們會對神馬施以怎樣的救治方法。
神馬咳嗽、委頓、打噴嚏、結膜發紅這些如果是核心癥狀,那……許多符合這些癥狀的疾病都是傳染病,甚至是烈性傳染病。
要是這樣的話,那不止神馬遭殃,其他馬如果在神馬剛生病癥狀不明顯的時候曾跟神馬密切交互,那這個烏力楞的所有馬都會爆發疾病……
因為心里一直在想事兒,林雪君眉頭越皺越緊,下手越來越狠,完全忘記了跟自己玩的不過是個不到10歲的孩子,一把不讓地來了個二十連勝。
鄂倫春小男孩在連輸十把的時候還很堅強,血性十足地要跟林雪君玩到底,誓死要翻盤。
連輸十五把的時候,小男孩咬著牙,想著至少要翻一盤!
可玩到第二十把的時候,完了,全完了,他一直努力壓制的情緒再也壓不住了,情緒完全崩潰,什么堅強、勇敢、不服輸通通被悲痛糊住。
在林雪君撈過嘎拉哈、表情嚴肅地還想繼續贏他時,他終于抑制不住地哇一聲哭了出來。
接著,林雪君便見剛才還興致勃勃跟自己玩游戲的小男孩丟下嘎拉哈都不要了,一邊哭,一邊朝遠處媽媽的懷抱猛撲過去。
“?”林雪君愕然呆望,還有點沒明白過來發生了啥。
下一瞬,孩子母親抱住小男孩,一邊拍撫安慰,一邊抬頭朝林雪君投以不認同的眼神。
“……”林雪君,羞愧得想找個地縫鉆。
擦!
她到底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