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時英道:“這是極好的,省得我們商隊跑到呂國去換鹽,不知雪想要什么?”
他無所謂道:“什么都好,只要我感興趣。”
棘手,這人真是好棘手,褚時英做出一個請的姿態,邀呂雪向城內走去,“那不如便去我們在咸陽城最大的商鋪看一看,興許雪能挑到自己喜歡的東西。”
呂雪一動,他身后馬車隊紛紛跟上,褚時英又說:“聽聞呂商要來,我家良人早早便在咸陽城備下了宅院,雪可以將商隊安置在那。”
正掃視著咸陽城的呂雪聞言直接拒絕,“不必,我家在咸陽城本就置辦過宅院,早些年撤出咸陽時,也沒有發賣,一直讓人看著。”
褚時英默默吸了口氣,“如此甚好。”
她領著呂雪去逛了商鋪,呂雪興致缺缺,只是多看了兩眼一樓那萬鹿奔騰的壁畫,褚時英抬手示意健不必過來,說道:“我褚商的鹿標,還是我父親定下的。”
呂雪眸子一動,慢慢轉頭看向褚時英,“夫人的,父親?”
褚時英驕傲道:“是,我父親褚鮮,褚商便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他行義商,我輩受他教導義不容辭傳承。”
琉璃眼珠定定看了半晌褚時英,方才轉了回去,褚時英有心想和呂雪合作,便主動拉近彼此關系,說道:“雪喚我伯英便是,一直夫人夫人的叫,也太生疏了。”
“伯——英!”伯字被呂雪咬得極重,他薄唇緊抿,渾身更顯兩分冷峻,拒人于千里之外,“還是喚夫人吧。”
褚時英當真是被他搞得不知道該怎么做了,幾次三番被冷臉,便是她也不想把熱臉貼上去了。
便問道:“不知雪不為做生意前來,那來咸陽有何貴干。”
呂雪便道:“欲要一讀褚老之作。”
褚時英:“……”
你想來看褚老生前著作,那你知不知道褚老是我曾大父,你還這個態度對我?簡直不可理喻。
許是看出褚時英所想,呂雪道:“用那些鹽換,可行?”
十好幾輛馬車的鹽,行,怎么不行,褚時英覺得自己還能再堅持一下,“那雪便跟我回家吧,我將曾大父的書拿給你。”
呂雪頷首,卻不愿再跟著褚時英走路看咸陽城了,直接上了他的馬車,見狀,褚時英也將馬車招來了。
馬車一前一后沉默行駛,到了家,褚時英便帶著呂雪先去了藏書樓,讓他在那稍作等待,若想看褚卜的其他藏書,盡可一觀。
呂雪到了藏書樓,不與任何一人交談,自顧自行走在書簡之間,沒有伸手拿任何一卷看。
之后幾日,呂雪便經常出入藏書樓,在藏書樓內讀褚卜著的《法》,他便不能如呂秀和高子圭一般,將《法》帶走閱讀了。
他一身氣派,矜貴淡漠,無人將他往商人那去想,而后經由公子媳門客告知,眾人終于發現他竟是一商人。
公子媳的門客挑唆道:“他一商人,憑甚和我們在一起讀褚老的書?”
“呂國的走狗!”
“趕他走!”
有士子勸道:“這些書都是褚老留給夫人的,夫人便是商賈,我們又怎能因此將呂雪趕走。”
“夫人是義商,與呂商自然不同。”
那門客又道:“何況夫人是女子,她如今都沒給公子誕下一兒半女,我看這褚老萬千藏書,都不應該由她繼承,她都快讓我秦國絕后了!”
第六十九章 上關門轟狗
“我曾大父的書, 不由我來繼承安排,由誰來繼承,你嗎?”
聞訊趕來的褚時英出現在藏書樓前,她一襲黑金交織的直裾, 里直裾為金黃色的綢緞, 露在外的領口、袖口處是一條仿織金妝花條帶。
外罩黑色為底直裾袍, 裙擺處大片的牡丹花攀附其上,云鳥環繞飛行。
金黃色硬挺腰帶勒出纖腰,玉質禁步懸掛其上, 垂在膝蓋下, 壓住她走動時翻飛的裙角, 尊貴非常。
她攜曲、三三等一眾內侍款款而來,丹鳳眼隨頭頂玉簪而飛,一眼掃來, 氣勢壓人。
她喝道:“回話, 我曾大父的書簡, 應交給你們分配嗎?當真是臉大如盆!”
一群也不看書, 全部都聚集在藏書樓前的士子們, 一時間被她所懾,喏喏不敢嚴, 而后紛紛拱手,喚道:“見過夫人。”
褚時英冷笑,犀利的眸子看過去, 眾士子紛紛抬袖掩面。
但見他們以呂雪為中心分成兩派站立。
南泊東吳萬里船
一派以公子媳等公子的門客為首, 力爭要趕走呂雪, 一派是普通明事理的士子,正在據理力爭。
而作為引發混戰的呂雪, 則面向池塘而坐,旁若無人地閱讀著手里的帛書,銀色綢緞發帶混著黑發垂落前胸。
池中荷花競相為他開放,只求他垂憐一眼。
然他琉璃眼珠冷漠地只顧盯著手中帛書,外界一切紛擾與他無關,便是褚時英來了都沒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