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廟心底隱隱翻涌的怨氣一滯,竟不知道該要再說些什么。
是的,孟彰并沒有隱瞞過他。早先不過是他自己沒有留意罷了,現如今看著這一份卷宗,孟廟再去追索記憶中的某些景象時候,總也還能找到些痕跡與脈絡。
是他當時沒在意。
責任不在孟彰,只在于他自己。
孟廟苦笑,卻也沒有避讓孟彰的目光。
確實是我的緣故。他道,待回頭,我會跟族里分說清楚。
孟彰搖搖頭,沒說什么。
孟廟將手上的卷宗向孟彰抬了抬,又問:這個
阿彰,你真的要去做?
孟彰道:廟伯父,這一份卷宗非但已經在太學里祭酒以及各位大先生面前過目了,我童子學里各位同窗手里,也都有這樣一份卷宗的復刻本。
孟廟還真沒想道孟彰的動作會這么快。
你那些童子學里的同窗們,他瞪大眼睛,問,手里都已經有這樣一份卷宗的復刻本?
第257章
嗯,孟彰道,都有了。
孟廟更是不知道該再說些什么,好半餉過后,他只擠出一句話來:你既早已有了想法,為什么不先和家族通一通聲氣?
孟彰眉眼顯出少許笑意:我前一陣子已經著令各處田莊、農莊開始嘗試著協調各處鄉人了。也不瞞著人,家族中應該都是看見了吧,怎么,原來還要我再特意說道一回的嗎?
孟廟一時無言。
孟彰都這樣說了,他還能多說些什么呢?
說家族里其實不是沒有意見,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去說服孟彰,一直拿捏不了其中的分寸,所以才遲遲沒有找上他這里?
還是要說,家族里的各位族老其實就是等著孟彰跌一個跟頭,然后好回頭去學著他們這些老人處理事務?
似這樣的話,孟廟能跟孟彰說嗎?
不能!
孟彰沒有想要為難孟廟,見孟廟啞口無言,他便先自緩和了語氣道:廟伯父放心,我知道家族里體量大,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事先權衡利弊、調理內外,不是說覺得合適、覺得妥當就能夠立即去做的。所以家族里一直沒有動靜,我也沒覺得怎么樣。正相反,其實我也很感激家族里的。
孟廟定睛看孟彰。
孟彰迎著他的視線露出一點真切笑意,比起早先時候的那點帶著莫名意味的笑著實是溫和太多了。
因為我,族中本就被各處目光緊盯著,每每束手束腳、拘謹小心
畢竟盯他們安陽孟氏一族盯得最緊的,可是那皇族司馬是。
當然,這話孟彰沒有直接說道出來,他隱去了。
能對我那動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有意無意地在為我那些田莊、農莊里的動靜遮掩目光,已經是族中對我的支持,我心里都明白。
孟廟目光梭巡過孟彰的眉眼,見孟彰面上眼底并無異色,既真誠又軟和,他也不由得心頭一軟。
那你
孟彰對孟廟搖搖頭。
廟伯父,就像族中各位伯祖、叔祖所想的那樣,這件事情孟彰的目光落下,在那份卷宗上停留了片刻,我安陽孟氏還是隨大流的好。
安陽孟氏的力量和名位就擺在那里,所有人都看得清楚。而它作為一個當朝二流的望族,哪怕有孟彰這個族中麒麟子在,也仍舊不能在這件事上沖鋒陷陣。
孟彰一個人倒是沒什么,可安陽孟氏,尤其是現在的安陽孟氏卻絕對承擔不起由此而來的反噬。
孟廟順著孟彰的目光看去,也看見了自己手上拿著的卷宗。
我知道了。孟廟道,默然半餉后,孟廟將卷宗仔細收起,現在我安陽孟氏就可以站出來了?
孟彰點頭:可以了,如果族中愿意響應這一番浪潮的話。
孟廟微微頜首,另又問他:稍后我就會聯絡安陽那邊,阿彰,你還有什么話要我通傳的嗎?
聞言,孟彰仔細思量片刻,搖頭道:沒有了。只是廟伯父
孟廟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嗯?
孟彰道:為安陽孟氏計,廟伯父,請你盡量說服阿祖和椿祖。
孟廟的動作一頓,不由得問孟彰道:這事情真就那么重要?
孟彰直直迎著他的視線,不躲也不閃,卻是道:就是那么的重要。
因為藏富于民?孟廟不禁問。
說是藏富于民,事實是在拿天下黎庶的糧倉作自家糧倉,將天下黎庶的荷包做自家荷包,不過是換了一種冠冕堂皇的說法而已,本質上原沒有什么區別。
但孟廟知道孟彰,他的這個族侄不可能真存著如此歹毒心思。
孟彰搖搖頭:是為了迎接時代的大勢。
時代的大勢?孟廟都快要被孟彰的話語給弄糊涂了,他一面喃喃重復著,一面盡力梳理思路,想要追上孟彰的腳步,為什么說到這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