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人!面人!老丈,給我來一個面人!!
誒,最近的天時似乎有些不對,總不見雨水的,我靈田里的水怕是不夠了
哈哈哈,我們那邊倒還好。
那是,你那邊種的都是些豆萁,不太需要水,可我種的是稻子啊
那倒是,或許,你可以試試能不能從別家引水或是怎么的
別家?我們那一片兒哪兒還有別家可以借水的?都愁著呢!
唉要不然,你問問哪里可以購來行雨符?聽說這個符箓很好用的
你在說笑呢吧?行雨符?!那可是符箓!我哪兒來的銀錢去購買?
你不購行雨符,那你缺水了怎么辦?你種的可是稻子,到了收成時候稻子長得不好,你要怎么跟那謝家交租糧?七成的租糧交出去,再交完稅糧,你自己還能剩下多少?!一年辛苦到頭,你什么都剩不下!還不如湊著錢銀購買一張行雨符,總是能多得些收成
可是,可是行雨符它太貴了,我們購不起啊
行雨符不貴了,不過是九枝香火而已!何況你購了行雨符,回頭交租糧時候,還能跟那些謝氏莊頭提一提,莊頭會幫著你補上一份銀錢的仔細(xì)算下來,總是比硬扛著要好,不是?
這倒也是,謝氏本家好說話,莊頭也就不會太過
其實我們都還好,主家良善好說話,你看別家的那些,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怎么愁呢
別家?你說的是?
還有誰,龍亢里出來的,還有穎川里出來的唄,再還有吳郡里出來的那些
這
唉
已經(jīng)走過長街的馬車將那幾個人拋在了后頭,但還有更多類同的對話傳了過來,落在了馬車?yán)镒拿险煤兔蠌R兩人耳中。
孟廟想到了什么,正想要再來詢問孟彰,但在目光觸及到孟彰的那一瞬間,卻生生將原本的問題都給忘了個精光。
阿彰?
沉默坐在車廂里的孟彰抬頭看向孟廟,問:廟伯父有事?
明明孟彰面上、眼底、動作、聲音里都不見絲毫異色,跟平常時候的他并無不同,可此刻孟廟對著他,硬就是心頭沉沉,說不出的憋悶。
沒有。
迎著孟彰的目光,孟廟先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
孟彰也沒有細(xì)問,他直接垂落了目光。
七成的租糧,卻還是好說話的能得到佃戶們交口夸贊的良善主家
他抿著唇角,竟不知道自己心里該是什么樣的滋味。
這些天都還沒見雨水,真是愁啊
再想想辦法吧,實在不行,就托夢給家里的后輩,讓他們多燒些香火來,我們幾家合力,湊著購一張行雨符,大家分一分,就不需要那么多的香火了
可是,我們陰世這里不見雨水,陽世那邊也未必就好啊。子孫后輩也難,再要他們給我們多供奉香火他們自己可怎么活啊
唉,也沒有辦法,我們自然是可以消散,反正也活得夠久了,但我們?nèi)绻急M沒了,失了家祖照應(yīng),子孫后輩們很容易被陰邪侵?jǐn)_的,到時候,他們稍不留神就要丟命的
不若,我們再想想辦法,再想想辦法
還是我們自個兒再想辦法熬一熬吧,我們陰世都是這般的天氣,陽世那邊也不會好到哪里去,最怕的還是,這少雨會變成干旱,干旱又出蝗災(zāi),到時候怕是才真不能活
熬?!是那么好熬的嗎?!我們這邊收成要是不好,主家說不得還會加租,一旦加租,再算上交出去的稅糧,我們怕是什么都不會剩,還得倒虧欠主家的錢糧
若不然,我們索性就投了主家吧?
你瘋了!你要隱去自己的戶籍,完全投入主家家里去?!
我沒瘋!消去戶籍,完全投入主家家里去,我們這一家子就不用交稅了!不用交這一筆稅糧,我們就能多得些東西填肚子了!!何況你方才不也說了嗎?
最怕的還是少雨會變成干旱,干旱又要出蝗災(zāi)這樣一遭一遭地來,我們家能扛得住多久?遲早都是要投入主家去的,不如索性就早一點?!
可是,消去戶籍,我們就不是大晉的臣民,而只是他們家的仆戶了!到時候,生死,就都由不得我們了!!
你現(xiàn)在說生死都由不得我們,是不是已經(jīng)太晚了?
這
孟彰身形不動,只似山石。
這是孟彰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街聞巷議。
平日里他坐車從孟府去往太學(xué)時候,聽到的,就不是這樣的內(nèi)容。
倒是孟廟,越坐越是覺得不自在。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自在,更不好去問孟彰,便也只能將目光停在面前的幾案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