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長歲月,孟廟終于聽到了車夫拉住馬匹的聲音。
吁
他大大地松了口氣,還沒等馬車完全停穩,他便自己一掀馬車車簾,探身干脆利落地走了出去。
馬車車夫看見,驚得險些顯出了他的本相。
廟,廟郎君
在馬車外站直了身體的孟廟輕松地舒緩了臉色,長長喘過幾口氣后,他回過身來,沖車夫擺擺手:不與你相干,是我自己的事。
車夫這才放松下來。
他沖孟廟躬了躬身,退到了另一側。
仍坐在車里的孟彰將這一段對話盡數聽在耳里。
半餉,他伸出手去,緩緩整理著衣袖袍角。
不該驚訝的
他為什么這么驚訝?
他不也是世族子嗎?他不也有一大群的佃戶嗎?他不也收著高額的租糧嗎?
他如今身上穿的戴的,用的使的,哪一樣不是金貴之物?哪一樣拿出來不是能夠養活小半個帝都洛陽里的平民百姓?
他有什么好驚訝的?
孟彰站起身,從車廂里走了出來。
孟廟聽見動靜,轉了目光來看。
孟彰觸碰到那尚且帶著些小心翼翼的視線,抬眼笑了笑,問道:廟伯父?
孟廟其實更想問他,但此刻看見孟彰儼然已經恢復了正常,他們又正站在人家謝誠謝郎中府門前,實在不好再耽擱,便且作罷。
對孟彰搖了搖頭,孟廟道:沒事。
抬眼看向前方厚重石獅后頭莊重的府邸,孟廟招呼孟彰:我們走吧。
孟彰頜首,走到孟廟近前,跟著孟廟一道走上臺階,來到府門前。
孟府中門雖不動,但側門卻已經大開。
見得孟廟、孟彰兩人走過來,領著一眾門子的謝府管家當即就露出了笑容,迎上來問:可是安陽孟氏的孟廟郎君和孟彰小郎君?
雖是話語里帶了疑問,但這位管家的眼中卻盡是篤定。
他落在孟彰身上的視線更是柔和且友好。
孟廟點了點頭,伸手將拜帖取了出來遞過去。
安陽孟廟,攜侄兒孟彰來訪,還望閣下幫忙通報府上郎主。
那管家笑著接過拜帖,正想要說些什么,從側門的內里又傳來了一陣笑聲。
廟郎君、阿彰師弟,你們可算是到了啊
隨著聲音出現的,并不是旁人,正是謝尚。
謝尚從側門出來,先是拱手對孟廟一禮,又對那謝府管家道:不勞煩管家你了,就都交給我吧,我正好將廟郎君和阿彰師弟帶去見阿祖。
那謝府管家笑著退后了一步:那就多謝尚郎君了。
謝尚點點頭,又轉頭對孟廟、孟彰兩人道:我們走吧,阿祖正等著你們呢。
孟廟笑著點了點頭,帶著孟彰跟在謝尚后頭進了謝府。
孟廟和孟彰在正院正堂處見到了謝誠。
不得不說,開正院正堂招待孟廟、孟彰兩人,對于謝誠府上來說,已經算是鄭重的了。
孟廟一邊與謝誠客套,一邊拿眼角余光瞥著旁邊坐著的小郎君。
這番還是多虧了阿彰啊
廟郎君從安陽來這洛陽,這一段時日,可還算安穩?謝誠問道。
孟廟點點頭,帶笑道:尚可。但洛陽畢竟是帝都,與安陽比起來,確是又多有不同。
謝誠笑著點頭,閑話幾句后,他跟孟廟道:我們陳留謝氏在這帝都里還算有幾分臉面,倘若貴府上遇到了什么事,或可往我府上遞口信,再行事時候,多少能方便些。
孟廟面上的笑意便更真切了幾分。
他領著孟彰,站起身對謝誠一禮:多謝謝郎中。
謝誠擺了擺手,看過對面孟廟下首坐著的孟彰,又回轉過來看見坐在他下首的謝尚,臉色很有些無奈。
謝尚察覺,轉了目光來討好地沖謝誠笑。
謝尚的舉止很有些隨意,卻恰恰好沖淡了謝誠與孟廟之間的客氣,使得整個正院正堂里的氣氛緩和下來。
謝誠面上臉色柔和了幾分。
行了,他輕斥,卻沒有怒氣,更多的是縱容,你既然坐不住,便也別在我這里陪我干坐了,你且自去吧。
多謝阿祖,孫兒這就下去了。遠族弟、禮族弟他們還在等著孫兒呢謝尚聞言,從席中站起身來,對謝誠一禮,求問道,阿祖,孫兒我能不能再帶一個人走?
這事兒你問我?謝誠斥道。
謝尚只是討好地笑,卻仍堅持。
謝誠的臉色緩和下來,他看向了孟彰:阿彰,你的意思呢?
孟彰先自看向了孟廟。
孟廟回看他,見得他面上眼底的神色,微微頜首。
孟彰這才從席上走下來,對謝誠拱手作禮:尚師兄誠意相邀,彰自當從命。
謝尚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
謝誠偏頭,掃了一道目光過來。
謝尚連忙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