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垂落目光,看著平靜的湖水,低聲道:謝謝。
湖水里沒有應答。
孟彰也不在意。
他看了一眼天邊還沒有完全沉下去的蒼藍陰月,小小地打了個呵欠,直接在白蓮蓮臺上睡了過去。
他也只小睡了那么一陣,待心神上的倦怠消去,孟彰便也就醒來了。
才剛剛從月下湖那方修行陰域中走出來,孟彰直接就看見了站在近前不遠處的孟廟。
孟彰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下外間的天色。
這還早著呢吧?不算遲啊。廟伯父他居然這么早就在玉潤院里守著了
孟廟卻不在意孟彰的神色,他見得孟彰就松了口氣。
對側旁守著的青蘿等女婢招了招手,孟廟道:將衣袍拿過來吧。
孟彰聽得,目光也往青蘿等女婢手上捧著的托盤看過去。
他是真的很擔心孟廟又給他折騰了些什么新奇的衣袍樣式來。但還好
青蘿等女婢捧著的托盤里的衣袍看起來還算是正常。
孟廟看見孟彰的臉色,臉皮也有些僵硬。
阿彰你想的是什么呢?他道,我難道還不知道你?非要給你找些不自在?
孟彰搖了搖頭:沒有,沒有。
彰自然知曉廟伯父為人,廟伯父相信彰,彰絕對沒有這樣想過。
孟廟看了他一眼,低哼了一聲,卻也沒有再多說些什么,只催他道:行了,去換上衣裳吧。
孟彰便自帶著這些新送上來的衣袍去了內室。
待孟彰換好衣裳出來時候,孟廟也已經將即將帶到謝誠謝郎中府上的禮物再一次清點完畢。
第69章
孟廟抬眼仔細看了孟彰一陣,滿意點頭:不錯,不錯,正是這樣合適。
孟廟并沒有為孟彰挑什么特別的式樣,就是一身青竹色大袍,外罩一件銀色繡暗紋紗衣,腰垂錦繡云囊,腳踩青云靴,頭戴綴細紗的漆籠冠。
這一身裝束雖仍未能減去孟彰面上籠罩不去的病氣,卻也凸現了孟彰身上的沉靜,加重了他的威儀。
說起這個,孟廟也是止不住地暗驚。
他真沒想到這一身衣著的效果會這般的好,也沒想到孟彰身上居然已經有了威儀。
這威儀甚至不是孟彰特意彰顯出來的,而是自他舉手投足間揮灑而出
就仿佛,此刻站在孟廟面前的,并不是一個年不滿十的小郎君,而是哪位威儀端重的神靈。
孟廟心下遲疑一陣,到底喚道:阿彰
孟彰疑惑抬頭看他:嗯?
孟廟張了張嘴,可對上孟彰的視線,那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話也就都吞了回去,換作了別的。
你是不是又有突破了?他問。
孟彰細看他一眼,卻沒追究,只點頭,很是自然地回答道:是修為又有了些進益,但要說突破,卻太早了。
哦,哦哦孟廟干干點頭,隨后便轉移話題,你可還有別的東西要帶上?我們要走了。
孟彰搖搖頭:沒有了。
昨日從太學離開以前,謝尚和謝禮就已經特意叮囑過他,不需要太過緊張,盡可隨意些。
孟彰雖然沒有太將這話當真,但陳留謝氏已經率先通過這一大一小兩位郎君釋放了善意,他倘若太端著,反倒拂了對面情面。
那不好。
孟廟察覺到了什么,動作一停,問孟彰道: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注意些的?
孟彰想了想,道:要注意點分寸吧。
孟廟往下詢問:是要寬松一點?
孟彰頜首。
孟廟細看孟彰神色一陣,又自沉吟著斟酌過一回,最后重重點頭:行,那我知道了!
孟彰面上漏出了一點笑意,他道:廟伯父,不必這般緊張,他們謝氏不會太計較的。
那是因為我們安陽孟氏有你,要是我們安陽孟氏沒有你,你看看陳留謝氏會不會這般寬待我們?
哦,或許還是會的。畢竟彼此都是世族,講究的是體面。
這體面既是自己的體面,也是別家的體面。作為合格的世族,他們輕易不會讓彼此下不來臺。但
那都是客氣,是疏遠,也是距離。
跟這會兒陳留謝氏向他們傳遞出的親近可大不相同。
孟廟搖搖頭,并不抓著孟彰細論。
他先自轉身往外走:走吧,再在這里待下去,回頭真得耽誤時間了。
孟彰跟在孟廟后頭。
出得府門,車夫已經架著馬車在等候了。
孟彰、孟廟先后上了馬車。待他們坐穩,車夫一甩韁繩,馬匹便即邁開腳步,向著前方沖了出去。
陳留謝氏是大族,他們族中的郎君也各自開府,但也都是聚族而居。不過今日他們要拜會的謝誠謝郎中即便是陳留謝氏的族老,也還是旁支,所以謝誠的府邸并不是建在謝氏這一片府邸的中央地帶,而是偏外側一點的街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