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你便去應考。我就不信,你能考得上!”
這話也不是柳青行全然為了打擊柳桑寧,而是他知曉這官場規則。女子要為官萬分艱難,更何況還是這種要應考的官?郎君們都擠破腦袋要考官,考官們不會放著兒郎不選,去選一個女子的。
柳桑寧心中大喜,她立即將手交疊貼在額頭,對著柳青行伏拜:“多謝父親!”
“雖應允,但你背著家里做出此等事也當罰。家法免了,你現在便去祠堂跪著,在祖宗靈位前好好反省。”
柳青行放下話,拂袖而去。溫氏連忙跟上去,在一旁溫言軟語地勸慰著。
崔氏心中大松,她揉了揉太陽穴,上前將女兒一把拉起來,小聲道:“郎主今日氣狠了,他罰你去跪祠堂卻不說跪多久,只怕是要看他的心情。你放心,我會去向夫人求情,讓夫人想辦法令郎主松口,讓你早些回屋子里。”
說到這兒,她拉著女兒出了明思堂,往祠堂方向走,邊走邊交代:“祠堂的蒲團都是厚厚的軟蒲,我再叫春濃給你送一副護膝,拿個厚披風。這會兒天還涼著,且不能跪壞了腿。你就老實在祠堂里跪著,切莫再節外生枝。”
柳桑寧點頭:“阿娘放心,我心中有數。”
崔氏又道:“靜安寺你就別想著去了,郎主不想你考中,定不會允你去找摩羅大師,這會兒能去應試比什么都強。”
柳桑寧腳步一頓,她看向自己的母親,伸手握住崔氏的手,輕聲問她:“阿娘,你愿意我去考?”
“當然。你從小聰慧,小時候念書比這條街上所有兒郎都強。你若是男子,早就出仕了。”崔氏說這話時眼眶濕潤起來,“郎主總說你離經叛道頑劣不堪,可我知曉,你不是。是我將你養成了今日的模樣,若郎主有朝一日真要怪罪,那也應當來怪我。”
說到這兒,崔氏不免有些哽咽:“當初我懷了你,郎中說一定是男胎,所有人都信了,你父親更是翹首以盼。可你呱呱墜地之日,他發現你是女兒,氣昏了頭,覺得是你擠走了他兒子,何等荒謬!這些年若不是家中主母寬厚,善待我們,咱們娘倆還不知會落得個什么地步。”
柳桑寧自然是知道父親重男輕女,渴望生兒子到了極點。當初就因為崔氏沒有生下兒子,他就徹底厭棄了她們母女。
“阿寧,郎主對你如此是阿娘沒用,是阿娘后來沒有再為他生下兒子。這一切都怪我,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
柳桑寧握緊崔氏的手,“阿娘,你從小就告訴我,我不比男子差,甚至還可以比他們更好。我也一直是這么認為的。你放心,這次我定全力以赴,考進鴻臚寺當女官。”
父親不看好她,她偏要做出一番事業來!
柳桑寧在祠堂跪了整整兩日,才被柳青行允許回屋子。
她是被丫鬟背回去的,只是一進屋將她放在床上,她便立馬將膝蓋上厚厚的護膝摘了,又從懷里掏出一本冊子。這都是春濃悄悄給她送去的。
“還好這些年咱們經驗十足,不然這一趟跪下來我腿都斷了,我還能走進考場嗎?”柳桑寧一邊說一邊示意映紅給她倒茶水喝。
她咕嚕嚕大口將茶飲盡,看著手中的冊子笑出聲:“幸好我從前學番邦語時,將總是記錯的字詞都記錄在冊,以便加強記憶。如今這錯字集拿來復習一番,倒也能再鞏固一下。”
春濃在一旁拍馬屁:“姑娘英明!”
主仆三人便笑作一團。
七日的時間轉瞬即逝,眼瞧著就到了應試當日。
得知妹妹要去考官,已經出嫁的嫡姐柳含章一大早就從夫家趕來,與溫氏崔氏一起在府門口送柳桑寧上馬車。
唯有去點卯的柳青行見著,冷不丁陰陽怪氣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柳家有兒郎要去參加科舉呢。”
幾人不敢辯駁,只齊齊向柳青行行禮。柳青行見無人回應,冷哼兩聲騎馬而去。
“我竟不知阿寧有如此志向。”柳含章說著將手中一個包袱遞給柳桑寧,“也不知鴻臚寺這破例開的考試與科考是否相同,我就照著你姐夫科考時用到的東西給備了一份,你拿著。”
柳桑寧感激不已,她連連道謝,與家人道別后上了馬車,往鴻臚寺而去。
柳含章看著馬車遠去,忍不住感慨:“我這心里頭總有些不安。我既盼著阿寧能考中,好叫父親知道這世間并不是只有兒郎才能光宗耀祖;又怕阿寧真的考中,會誤了她的婚事,后悔一生。”
一旁溫氏與崔氏也看著遠去的馬車,心緒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