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兩個什么也沒有的孩子,獨自從泰莫里亞的艾爾蘭德跑出來,本來想去找梅里泰莉神殿避難,卻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一路上除了一只鹿首精什么也沒有遇到,最后直接繞過了馬哈坎山脈,跑到了亞甸?”
自稱杰洛特的男人用那雙全黑的眼睛錯愕地俯瞰著伊歐菲斯,為這兩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男孩的壯舉感到不可思議。他的膚色是死人一樣的僵白,眼周布滿黑色的血管看起來十分嚇人——他說他是一個獵魔人,胸口那枚雕刻有狼頭形象的吊墜還有身后背著的兩把長劍無形中增加了說服力——而這是他喝了魔藥的后遺癥。
“我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
伊歐菲斯氣惱極了,一股無名的怒火席卷著他的焦急焚燒,筆直地往頭頂上躥。但這個質疑他的男人救了他和哥哥的性命,將他們從一次必然的死亡中解救出來。所以他不能大喊大叫,只能握緊拳頭,跟在杰洛特騎著的棕色母馬身側,而鹿首精碩大的鹿角作為戰利品掛在馬鞍的另一側。
獵魔人懷里還抱著他昏迷不醒的哥哥,他不能沖動。
比伊歐菲斯的情緒更引人注意的,是比獵魔人的白發還要耀眼的發絲,在枝葉間投射的陽光下反射出綢緞的光澤。
真是個漂亮的小家伙。
杰洛特在伊歐菲斯還被倒吊著時就已經看出了他糊滿污漬的面孔應該十分精致,可當他在小溪喝水重新洗了把臉,露出真容時,見多識廣的獵魔人還是忍不住為這位即將成長為少年的男孩那耀眼的容光在心里吹了聲口哨。相比起來,他的哥哥,如果真的是同父同母的話,就顯得遜色不少,但清秀的面龐依舊遠比路邊餓得面黃肌瘦的難民們好看一百倍。
“你說的當然是真的,否則我也想不出第二個理由為什么會在這種深山老林里遇到兩個傷痕累累的孩子。”
伊歐菲斯的怒火很快就被平息下來,杰洛特的聲音低沉有力,完全不為他的情緒感到冒犯,無比輕松地安撫了這位焦躁不安的男孩。
“但不得不說,你們的行為很冒失,你們之所以還能活著完全是命運的饋贈。”
“我們別無選擇!為了能離開那里,離開那座該死的法師塔,我們只有往別人都不愿意去的地方鉆!”
“法師塔?”
杰洛特托著昏迷不醒的艾切爾往上靠了靠,這位失血過多的男孩臉色蒼白得可怕,脖子軟綿綿地向后耷拉著,像某種不詳的預兆。
“你們是從誰的法師塔逃出來的?你們是學徒嗎?”
“怎么?難道你要把我們抓回去嗎?那個邪惡的赫爾曼,我希望他已經變成了肉醬,被永遠壓在廢墟下永世不得翻身。”伊歐菲斯咬牙切齒地說出那個淬滿了仇恨的名字,“學徒,如果我們是學徒倒好了,至少不用經歷那些非人的實驗,只為了滿足那個老不死的所有奇思妙想!”
在泰莫里亞這個對術士還算寬容的國度里,大大小小的法師塔稀稀拉拉地佇立這個北方聯盟最大國家的各個角落。其中有熱衷于低頭做研究,以提高生產效率改善人民生活的實驗家,也有醉心于權術,喜歡操縱各個公國的王室的陰謀家,也不乏有沉迷于精靈遺跡,嘗試解讀命運低語的探險家。
但他們或多或少都曾進行過某種程度的人體實驗——甚至他們自己本身就是人體實驗的幸存者。
所以當杰洛特聽到伊歐菲斯的控訴時,他只是微微挑起了半邊眉毛,并沒有很震驚的樣子。畢竟從他目前觀察到的情況來看,兄弟倆都全胳膊全腿,既沒有和危險的生物結合在一起,也沒有發生明顯的外貌扭曲,至多只是精神上受到了嚴重的摧殘。
已經夠幸運的了,在這個殘酷的時代里,還能安然無恙的活著就已經夠幸運的了。
在路過這片森林前,四處游歷的獵魔人剛從尼弗迦德的黑色大軍掃蕩過的戰場上經過,到處都是大火焚燒過的白地和曾經是村落的斷壁殘垣。焦黑發臭的尸體粘連在一起,只能看得出大概的輪廓,而其中絕對不缺與這兩個孩子差不多年紀的孩童。
戰爭,該死的戰爭。
杰洛特沒有將這種居高臨下的悲憫表露出來,他們只是兩個孩子,脫離了父母的庇護落到邪惡的術士手里已經十分悲慘,他應該對這個脾氣火爆的小鬼多一些寬容。
“赫爾曼,我聽過他的名字。你們能從他的手里逃出來可真是夠幸運的。”
獵魔人與巫師的關系并不融洽,他們互相鄙夷攻殲。但不懂變通的獵魔人們總是更容易落入下風,被那些看不慣他們使用粗陋法印的巫師們冠以變種人、食腐者的蔑稱,動員自己在領地范圍內的影響力將這些只是想討個生活的獵魔人們趕出去。
赫爾曼亦是其中一員,而他為北方聯盟效力而進行的那些危險的人體實驗——將士兵改造成沒有痛覺沒有情感的、只知道聽從命令的戰爭機器,已經是這些和魔法沾親帶故的人群中心照不宣的秘密,并私底下對他長久的失敗表達了毫不留情的嘲諷。
比起親自下場試圖操縱戰局的巫師,那些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