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元青蘿到底是結(jié)拜過的情誼,況且她們之間并無仇怨,難保哪日兩人不會重修舊好,若到那時,元青蘿又收養(yǎng)了秀王,你猜猜看,她會不會踹開我,轉(zhuǎn)而與元青蘿一起撫養(yǎng)呢?”司正恍然:“怪道那會兒尚明心踩在元青蘿頭上時,皇貴妃幾次三番的霸著萬歲,不給尚明心機會,原來是暗戳戳的給元青蘿出氣呢。”“過河拆橋是常事,為防她拆了我這座橋——”宸妃頓了一頓,眸底流出涼絲絲的寒意:“元青蘿那里,就絕不能有孩子。”兩個月的時間,足夠發(fā)生新的變數(shù)。青蘿結(jié)束禁足的那天,靈香與她分享了近來的情況:“秀王和隆慶公主的奶娘全被換了,尚功局的楊姝也挨了罰,輕易不能走動。最氣人的是,宸妃不讓你見他們,卻安排黎才人和淑婕妤去探望,還頻頻在萬歲那里提及,明擺著是要趁火打劫,奪人之美!”青蘿沉吟片刻,咬牙道:“那就來個釜底抽薪。”“怎么抽?”“給胡尚食帶句話,尚寢局,尚食局,都給我睜大了眼睛,盯死了黎莎和尹美淑,務(wù)必給我找出她們的錯處來。”“是。”靈香應(yīng)下,想了想又道:“可我聽說黎才人和淑婕妤對秀王兄妹倆也挺好的,這些日子打成了一片,再這樣下去,怕是兄妹倆對她們的感情會越來越深,便是你找出了錯處,也無濟于事。”青蘿蹙額:“還是得去見他們,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嗯。”靈香點頭,“小孩子本就忘性大,你再不去,過不多久,怕是要將你忘個沒影了。宸妃既不讓你見,要不去找萬歲說說?”青蘿搖搖頭:“我在他心里的份量太特別,現(xiàn)下去找他,怕是太刻意,他未必會許我。”“那怎么辦?”青蘿微微一笑:“宸妃不讓我見,那就找個能讓我見的,反正這后宮,又不是她一個人在管。”“周貴妃?”靈香眼睛一亮,可轉(zhuǎn)念一想,瞬間又黯了下去,道:“咱們與她結(jié)怨已久,雖說上次因宸妃聯(lián)手了一次,可涉及皇嗣,她會出手相助嗎?”“她定然不會。”青蘿慢步到窗前,遙望著欽安殿的方向,小腦袋輕輕靠在窗棱上,心底蕩起一圈漣漪:“不過周辰安——也許會?”欽安殿。五月,正是丁香花開得最盛的時節(jié)。青蘿一踏進院門,香氣便撲面襲來,濃郁芬芳,沁人心脾。抬首望去,晶瑩如雪的小白花擠在碧翠的枝葉間,層層疊疊,密密匝匝,遠遠瞧去,猶如一團團柔軟的云朵,飄浮在嫩綠的枝頭,隨著微風(fēng)輕輕搖晃。而那縱橫交錯的花枝下,是一個舞劍的身影。劍光如電,衣袂翩躚,俊美的道士身姿矯健輕捷,在潔白濃密的花叢映襯下,仿佛乘風(fēng)穿梭于云間,足不沾塵,飄然若仙。
只是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睛里,卻似乎蘊藏了深深的苦惱,手中的那把寶劍不過是他揮灑情緒的工具,心底的所有煩悶與憂愁,皆自劍尖流瀉而出。劍鋒過處,簇擁的花瓣被劍氣劈為兩半,雨點般輕輕灑落下來。飄飄蕩蕩,晃晃悠悠。美麗的花雨之中,年輕道士清姿卓然,驚鴻翩翩。青蘿不由得看呆了。轉(zhuǎn)身騰挪間,周辰安瞥見了她,劍尖驀地一斜。緊接著,一個迅疾的收勢,回劍如鞘,不等她開口喚,身形已快步隱沒在殿閣后。青蘿切了一聲,先緩步進了大殿,如往常那般給月人上了柱香,然后去浮碧亭轉(zhuǎn)了一圈,仍不見他人后,才回到大殿前,命人搬了圈椅來,一臉淡定的落座,向奉茶的道童發(fā)話:“你們知院呢?叫他出來。”“是。”道童退下。為免周辰安找借口,她還特意悠哉悠哉對著道童的背影補了一句:“告訴你們知院,今兒個他要不來,我就不走了!”“什么???我不去,她不走???”聽完道童的稟報,周辰安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分,一臉難以置信:“她、她怎么做得出來???”那晚的意亂情迷實在教人難堪,他們各有身份,隔著皇帝,礙于宮規(guī),難道不是應(yīng)該互相避嫌,彼此躲得越遠越好嗎?怎就大剌剌的找上門,還點名叫他出去呢?周辰安委實想不通。道童不明他心中所想,只以為他是在想轍避過去,道:“瞧她那架勢,您要不出去,鐵定是不走了。知院,要不您就去會一會?”會一會這三個字一入耳,仿佛打開了某個機關(guān),他想也不想,揣起拂塵便出了房間。直到上了石階,望見那個欄桿旁等候的人兒,他方意識到——原來,他是想見她的。難怪避無可避,必須來見她之時,內(nèi)心會生出一絲竊喜。聽見腳步聲近,她側(cè)身回首。清澈水靈的秀眸帶著笑意凝望過來,恰似明媚燦爛的春光照下,令人心里無端舒坦。“知院,請坐。”她側(cè)掌示意。一時間他竟忘了按照宮規(guī)行禮,直接在她對面撩袍落座,好似在姐姐宮里那般輕松自在,不在意那些條條框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