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舊黨藏有郕王隨身攜帶的龍紋玉佩,司禮監的人懷疑,他在宮中還有同黨,以此為信物,妄圖勾結生事。”“哼,想不到這宮中還有他的舊黨。”帝王唇角勾出一抹冷笑:“走,去看一看。”言罷,他上了龍攆,浩浩蕩蕩離去,獨留尚明心在原地。司禮監。龍攆停下時,趙琮率人迎出,齊齊行禮:“萬歲。”“舊黨呢?”朱祁鎮下了轎,直接便往院里走去,趙琮一面在后跟著,一面向他稟報:“什么刑都用過了,可他咬死說是一時豬油蒙了心,從池子里撿的,還攀扯到了長陽宮。”“長陽宮?”朱祁鎮猛地停住腳步,側過臉看向他。“那賤奴說袋子是長陽宮的曉羽姑娘扔進水池里的,他只是好奇跟蹤,又起了貪心,才把袋子據為己有,根本不知里面竟有一塊龍紋玉佩。”“曉羽龍紋玉佩”帝王目光一動,想起一則舊聞,唇角噙了一抹冷笑:“龍紋玉佩可不會隨便賞給一個下人。”趙琮觀察著他的神情,伺機插話:“萬歲,這事發生得急,老奴還沒來得及派人知會曹公公,您看——要不要傳他過來?”“不必了。”帝王擺了擺手,“犯人呢?”趙琮引著他到了關押犯人的柴房外,隔著窗戶,朱祁鎮看見灑掃宦官被五花大綁,身上滿是傷痕,低垂著腦袋,連喊疼都沒力氣。打成這樣,便有再多內幕,也盡招了,看來袋子的確是從長陽宮出來的。朱祁鎮心中有了數,默不作聲地轉過身來,低垂著眉眼,心里不免糾結:若是召青蘿過來,她說出朱祁鈺賞賜一事,自己的臉面往哪兒擱?可若不召她,就得繼續查下去,牽連了人不說,事情更無法收場。最后,他轉向趙琮,問:“依你看,這事該怎么辦呢?”趙琮面上堆起得體的微笑:“咱們這些下人,早習慣了天氣無常,是細雨,還是暴雪,全憑老天爺的決斷。謹慎起見呢,自然是來場暴雪才能清掃干凈,可萬歲寬仁,自是不忍傷及無辜,那不如請曉羽姑娘過來,好好詢問一番,不論真相是何,下面的人都會感念萬歲的體恤之心。”他這番話成功打消了朱祁鎮對臉面的顧慮,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傳元昭儀過來。”
蛻變當下,趙琮便讓艾望遠去傳曉羽,過了會兒,艾望遠小跑回來,向皇帝稟報:“萬歲,元昭儀求見。”“宣。”青蘿在艾望遠的引領下,進了司禮監大院,對著端坐上方的帝王伏地跪倒:“萬歲,那龍紋玉佩是妾的。都怪妾疏忽,下頭的人辦事不利,才引發了這等誤會,還請萬歲寬恕。”朱祁鎮原以為她會編排好說辭,不意竟會直接承認,便假裝不知情地問:“朕不記得賞過你龍紋玉佩呀,怎么你會有呢?”青蘿道:“回萬歲,那玉佩是妾從前在郕王那兒想盡辦法討來的。”“哦?”他微微瞇眼。她倒敢說,還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難不成是最近被冷落的太狠了,破罐子破摔,故意想在人前給他難堪?當今圣上的妃子,卻留著上一個皇帝的賞賜。“哼。”他微微冷笑,“既是他賞你的,干嘛要丟棄呢?”她面不改色:“萬歲有所不知,妾之所以絞盡腦汁的向郕王討這個東西,是因為他喜怒無常,總是疑神疑鬼,妾害怕有朝一日會在他那兒被遷怒,才要了這個玉佩做護身符,可以在他那兒抵上一命。”“哦……”他淡淡道,“他肯賞你這個,倒是不易。”青蘿繼續道:“但如今,妾成了萬歲的女人,與萬歲相處下來,妾被萬歲的慈悲大度折服,深知您寬以待下,絕不會動輒要人小命,便沒了這塊擔憂。”內心暗藏的洶涌波濤登時退卻不少,他的唇角忍不住輕輕勾起。在人前提及她與朱祁鈺的往事,的確令他不爽。可是在人前夸他比朱祁鈺好,卻實在讓他爽,且這種爽感,遠遠蓋過了先前的不爽。青蘿瞧在眼里,心中暗暗冷笑:果然,把對了脈!“近來無事,妾與宮人一起整理舊物,瞅見了這塊玉佩,心想妾在萬歲這兒根本用不著它,既是無用,便教人連著從前他賞的那些東西一并扔了。誰知底下的人做事粗心,被人跟蹤都不知道,讓直殿監的人撿著了,生了貪心,就跟人謊稱是自己的,其實并不知道,金瓜子下面還有個龍紋玉佩呢。”“原來是這么回事。”朱祁鎮微微頷首,“起來吧。”“謝萬歲。”青蘿站起身,又道:“萬歲,妾還有話說。”他的聲音溫柔許多:“說吧。”青蘿道:“依妾說,什么郕王舊黨,意圖生事,根本不可能。”“哦?此話怎講?”“萬歲您想呀,誰會跟自己過不去呢?從前在郕王手底下,大家過的什么日子,在您手底下,大家過的又是什么日子?哪有人感受過陽光的溫暖之后,還想著回到冬夜的寒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