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貴妃望向天空,嗔怪道:“可恨這會兒鳥兒都不出來,讓妾無處施展。”曹吉祥道:“它們怕是懾于娘娘威勢,都藏了起來。”“真是掃興!”周貴妃嘟囔。曹吉祥陪著笑臉,卻見一名內侍在人群里朝自己使了個眼色。他忙偷偷退到一旁,那內侍過來,對他低聲耳語:“劉尚寢讓我給您捎個話兒,青蘿那賤婢被她看住了,只是不見綠竹。”曹吉祥眉頭微皺:“你們給我盯好了,絕不能讓萬歲瞧見葉綠竹。”話才說完,一陣悠揚的樂聲忽地傳來。清脆如水,婉轉悅耳,好似天籟一般,引得馬上眾人不由得沉浸其中,靜靜聆聽。 蒹葭卻又聽呼啦啦一片,抬眸一看,竟是密密麻麻的鳥兒撲棱著翅膀飛出林間,全往樂聲傳來的方向而去。帝王好奇之至:“何人奏樂?竟可使百鳥來朝?”左右相顧無言,皆不知情。帝王雙腿一夾,馭馬奔向樂聲來源,余人也緊隨其后。行至一處山崖,馬兒攸地停步,方見廬山真容。原來山崖下是一池碧水,岸邊一名少女唇邊噙著一片綠葉,自葉間吹奏出這美妙的曲子來。她著了一襲柳青色對襟長衫,坐于巖石之上,身后垂柳婆娑,周圍碧水環繞,微風吹來,蕩漾出粼粼波光,映襯在她身上,恍若瑤池仙子,美得不似凡間。鳥兒們展翅飛來,一一落于她的四周,仿佛臣服的俘虜,心甘情愿的聽她調遣。一時之間,眾人皆看得呆了,有文臣贊嘆:“好一幅靈秀天成的奇觀。”曹吉祥心中咯噔一下,悄眼瞅向朱祁鎮,朱祁鎮如癡如醉,幽幽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一曲奏畢,她一手拿起放在地上的木拐,一手拿起旁邊放滿鳥食的瓦罐,站起身后,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溫柔的灑出一把把鳥食。鳥兒們撲扇著翅膀開心啄食,可愛之至,看得少女眸中笑意愈濃,對遠處山崖的目光似是渾然不覺。朱祁鎮則頗為欣慰,低低道:“朕還道她是有意避著,卻原來是傷著了。”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綠竹。這幾日,她總在這里先撒好鳥食,再吹葉奏曲,只要引得鳥兒前來,就任其吃食,絕不傷害。久而久之,被她吸引來的鳥兒便越來越多,與她之間也建立了默契,但聽樂聲一響,便知是喂食之時。此時此刻,她知道遠處山崖上有許多人,也知道那些各懷心思的目光聚攏在自己身上,卻只作不知,淡定處之。周貴妃望著那些專注啄食的鳥兒,微微皺眉:
“此時射箭,好生沒勁,等它們散開,再好好練一練我的箭術。”朱祁鎮聽了,亦微微皺眉:“難得它們通人性,殺戒還是免了,莫要壞了這份精華靈秀。”“是。”周貴妃忍不住剜了綠竹一眼。綠竹喂完了鳥,拍了拍手,抱起瓦罐,拄著木拐緩緩離去,只留給他們一個背影。朱祁鎮的目光追隨著她離去的身影,直至看不見,才戀戀不舍的勒馬回身。曹吉祥連忙指向不遠處的林間,提議道:“萬歲,那邊野獸多,不如咱們去那里。”朱祁鎮興致寥寥,擺了擺手:“朕累了,回去歇息吧。”曹吉祥等人連忙跟上,朱祁鎮又擺了擺手:“不必跟隨,朕想一個人清凈清凈。”說完,獨自縱馬離去。青蘿手上玩兒著牌,心里卻記掛著綠竹,雖然綠竹足智多謀,可是腿傷未愈,若有人對她不利,她一個人可怎么應付。這會兒已經贏了不少,艾望遠和靈香知道青蘿不會真要他們銀子,倒也無所謂,那倆宮女卻已輸紅了眼。一名宮女見青蘿捉著牌不出,催促道:“打一張牌想這么久,照你這么個玩兒法,打到猴年馬月才算完。”“要不今天就到這兒吧。”青蘿把手中的牌一合,“我還有不少活兒沒做呢。”“怎么著,贏了錢就想走?”青蘿呵呵一笑,把面前的銀子往中間一推,道:“都是一個局里的姐妹,怎么好玩真的,二位姐姐輸了多少,只管拿回去。”兩個宮女雖然心疼銀子,卻更怕在劉尚寢面前交不了差。“那不行,誰跟你玩假的了,我就不信你運氣一直這么好,快出牌。”青蘿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言畢,一腳踩在石凳上,把袖子一擼,“啪”一張牌甩出。“萬萬貫,天女散花!”她洋洋得意的招了招手:“每人二十兩,多謝。”兩名宮女當場傻眼。“我們每月例銀都沒二十兩,還說是姐妹,你怎么狠心贏這么多?”“誒,是你們要玩兒真的,有道是牌桌上面無父子,何況姐妹?”話音未落,只聞一聲嬌笑,園外走進一個人來,正是琉球國的美人尚雪瑩。幾人慌忙拜下。“見過瑩貴人,瑩貴人萬安。”尚雪瑩眼睛卻只盯著青蘿,笑著問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