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搖動, 從前在家中的父母威嚴猛然被擊碎, 原來挺直的脊背也漸漸彎曲下去, 最后精神恍惚的離開這里。謝寶因從容有常的喟嘆一聲, 用纖弱的手臂攬住婦人沉重的身體,再輕輕將人放倒在足以容納三四人寢寐的榻上,而后對跪侍在左右的侍婢命道:“為夫人盥洗、更衣、熏香。”范氏的隨侍亦遵從禮儀,為夫人的逝去而伏拜泣淚以示崇敬,聽到女子的命令,唯唯稟命,然后走去居室放置筐篋的地方,從中小心取出繁重的禮服。謝晉渠、謝晉楷等郎君見狀,拜了一禮后,背向遠離此室。鄭夫人聞見家中小妹仍還在哀痛悲哭,緩步過去安撫,隨即便命隨侍在她左右的二婢將其扶持出去。謝寶因則從榻邊站起身,她行至中央幾案與榻之間的中心,然后轉身望著隨侍在婦人所臥的榻前來來回回。家中其余侍婢也受命魚貫而入。一婢奉巾奉匜。一婢捧來瑪瑙、綠松石等串飾。一婢從鏡匣中取出組玉佩。還有兩婢將辛夷等香物放入錯金博山爐中,既能以防腐爛,也能讓亡者滿身馨香去往西王母之處。君姑殞命,鄭夫人身為新婦與宗婦需要主持家中的喪禮,看著夫家小妹安然離開以后,當下就命奴僕訃告其余士族。謝寶因見鄭夫人已經有所措置,在出去之前,最后望了一眼。婦人頭枕香枕,足蹬西王母的翹頭履,穿著國夫人才有的繁雜華美的禮服,發髻之上僅插金步搖,雙手合攏在腹前。頭顱左右與雙足左右也各置有博山爐。從室內出來,夜半的涼風拂過襟袖。謝寶因彎了彎嘴。她在滿庭清輝中看到了一人。男子安靜立在庭中,淺垂長眸,似乎已經勞累至極,有奴僕前去奉上熱湯,他也只是淡掃一眼,而后薄唇輕輕開合,只有兩字。奴僕惶惶低頭,提著漆案恭敬離去。林業綏注意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警戒的迅速抬眼,目光鋒銳似鷹狼,但黑眸中的殺意與戒備又在頃刻泯滅。他溫潤而笑,朝女子的方向邁步而去。謝寶因也緩步下庭階,然后在男子身前站定,微微抬頭望著:“我阿翁與阿娘的事情多謝。”林業綏一垂眼就能看見妻子眸中所倒映的明月,而她一眨眼,清輝就動,惹得水光瀲滟,但喉嚨也隨之發澀,聲音極輕:“你前面才遣人去家中求我,此時又謝我,為何要突然與我如此疏遠?”謝寶因見他如犬一樣目露無辜,心生哀憐,當下急切的搖了搖頭:“因為此事與博陵林氏無關,天子恐還會因你今日之舉而猜忌你不臣,上起疑心,何況我阿翁曾如此待你,你本來就可以坐觀成敗。”而且她親眼見過男子為家族不顧性命的樣子。她以為他會拒絕。林業綏淡吐一口氣:“但幼福也會因此怨恨于我,對嗎?”謝寶因低下頭,沒有否認。縱然她能夠理解,但心是沒有辦法控制的。林業綏也隨即啞然失笑:“而我不想你恨我。”見她依然有愧色,他抬手輕捏女子頰肉,笑了笑:“況且陛下未曾責怪,我心中也自有分寸,絕不會令博陵林氏陷入險境,使幼福百歲之后靈魂徘徊四海,無廟能依。我亦知道如果博陵林氏為此被疑忌,你仍會內疚一生,然后無法面對我,雖然你絕不會主動離開,但必將與我背馳。”“可在我盡力而為以后,無論結果為何,你都不能怨我。所以我只是前去一試,未曾想到陛下真會改意。”謝寶因忽釋然的頷了頷首,然后疲倦的躲進男子懷中。林業綏望向前面,從謝賢步出居室,他就知道范夫人已長逝遠去,于是低聲詢問:“你是隨我歸家,還是先暫居于此。”謝寶因毫無疑慮就應答:“歸家。”這里讓她覺得憂郁。林業綏應了聲好,在朝婦人所逝的方向恭敬三拜之后,又命侍從代他們去向主人告別,而后與妻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