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婦發現女子沒有說話,補上一句:“后面用朱筆抄寫的都是幾個郎君娘子親口說要添上的。”謝寶因合起暫不議,問道:“為什么這樣慢。”綜理家中的這些事務已經是月初,現在都是月末了,家中奴仆這么多,要是想些辦法去核實,十日足矣。聽到這話,仆婦一副苦笑不迭的樣子:“稟女君,東邊那片屋舍看著是比西邊要小,但是那邊也很廣闊。”謝寶因頷首,東邊屋舍以前還住著三叔夫一家,就連被貶的二叔父一家以后肯定也要回來,住著這么多的人,又是在林氏最有權勢的時候建的,就算再小,也足夠容納奴仆千余人住,要是僅僅只靠兩個仆婦管著這些,怎么想都是有心無力,而且這些仆婦每月都能得一貫通寶,眼前這兩個仆婦只怕還要更多,最后事情耽誤,錢財也給了出去。“我這些時日正在琢磨著,東西兩邊屋舍的花草都栽種好以后,將家中的地方都分一分,所有奴仆都可以來領一塊地,各自負責照顧好自己那片的花草,有枯意或者是哪里有缺少,把花草的名字報到你們這里,你們每月記在賬目上,月底再一起拿來給我。”說完前面那些,她手中紈扇止住不動:“愿意做的,每月都額外再添十幾枚通寶。”兩個仆婦互相看著對方,最后由其中一個仆婦開口問道:“那這通寶要怎么發放下去?”謝寶因托腮不語,想起這些日子看的記賬竹簡,上面在管理花草這一項中,通寶的消耗巨大,雖然養著家中這么奴仆,屋舍又多,每月消耗的通寶肯定少不起來,對于林氏來說也還在能夠承受的范圍里,但要是放任不管,說不定往后家中各處地方的開支都大起來。女子指腹輕輕摸索著圓潤的扇柄,似是思考良久后才道:“所領的通寶自然要和其他人一樣,只要額外再添十幾枚就行。”兩個仆婦臉上立即便有些掛不住,這件事能夠昧下不少,就這么被分散開,誰又能甘心:“這女君,大家都是做習慣的要是去別處做事,可能會耽誤。”“耽誤郎君、娘子的事情,依輕重打罰就是,這也算得上是難事?竟讓你們這么為我擔憂。”謝寶因笑吟著審量兩人,三言兩語就她們的話變成是在替自己擔心,隨后不等她們回答,徑直把手里粗糙的紙遞給侍女,話是溫的,眸中卻是冷冽,“這份花賬還有不足,下次該列出是哪處屋舍庭院來,你們大約是累忘了。”話音未落,又道一句:“東邊屋舍的花草還能繼續管嗎?”仆婦二人也立即聽出女君并沒有消減她們每月的通寶,趕緊應答“能”,然后也不敢再說什么,從侍女手中接過單子,立即起身,先后離開。玉藻見仆婦出去,倒完藥渣,清理好藥爐,囑咐庭院里的仆婦拿去放好后,端起胡床上面已經洗好的青梅進內室,徑直放在女子面前的幾案上:“三娘那邊送來了青梅,女君你嘗嘗。”謝寶因靠在憑幾上看了看,三足葵口的金銀花盤中堆滿綠色小果,被其他果子擠壓到盤邊的就好像翠綠要滴落下來。她兩指捻來一顆:“三娘送來的?”玉藻轉身去把仆婦坐過的席墊收起來,回女子:“昨日三娘她們就已經來過,只是看見女君身體不舒服,所以回去了。”謝寶因微啟唇,咬了小口青梅,往年覺得酸澀不愿多吃一口的青果,現在竟然吃出滋味來,然后又想到昨日林業綏看她吐得厲害,整日都在屋舍這邊陪著,也就明白為什么三娘不進來了。她吃進剩下的梅子,細細嚼爛果肉,只剩籽,低頭吐在手心里后,身子忽滯住,扭頭看著內室,攢眉問道:“郎君哪里去了。”“好像是陛下詔家主進宮去了。”玉藻拿盞去接女子手中的籽,又去屋舍外面吩咐侍女把巾帕浸濕送來,再遞去給坐席上面的女子。謝寶因擦拭著掌心:“什么時候去的。”“那時候我不在這里,只知道是用過朝食,看著女君睡下才去的。”玉藻在出屋舍前,最后道,“應該是食時,我先去把庭院里面的東西歸置好。”腳步聲越來越遠。謝寶因捻了顆青梅到指尖,塞入口中,牙齒輕輕一咬,酸味徐徐漫入口腔,養了這么久,男子的傷也好得差不多。明天就要去大理寺,為什么要突然傳詔。【作者有話說】[1]寒具就是現在的馓子,寒具是唐朝的叫法。[2]荷花種植生長過程參考自網絡。 在蘭臺宮食時時分, 林家的奴仆得到天子要詔見他們家主的詔令,馬上就去向家主身邊侍奉的奴仆稟告。童官又趕緊跑到西邊屋舍。可男子在知曉后,臉上并沒有急色, 只是簡單吩咐了句“先去備下車”, 然后轉身回內室,繼續去陪女君用朝食了。琢磨不來家主用意的童官應聲告退,跑去馬廄挑選了三匹用來拉車輿的西域馬,又把庫房所存的那架綠色寶頂的車輿喊奴仆抬出來,仔細擦拭過, 再裝在車軸上面,如此規格是只有三品以上官員才能使用, 自從被封為郡公的林獻公早逝后,百載過去,林氏再也沒有人能夠用,這些也就變成了僭越禮制的東西, 被收起來。馭夫也挑選的是能駕三馬之人。馬廄建于家邸北側的一隅,所臨的是另一條巷子,大門開兩丈寬, 車駕進出無阻, 奴仆將馬匹和車輿裝好后,馭夫駕著繞了大半圈, 最后停在長樂巷里。可等到隅中,還不看見家主, 詔令難違, 童官著急正要進去喊人, 便看見束冠穿圓領云鶴紋袍的男子邁步出來。他趕忙放好車凳。林業綏垂眸思量半晌, 在車駕旁止住腳步, 忽然問道:“我記得林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