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才收過玉米,緊接著還要滅茬,旋地,尤其是種的時間要掌握好,早了晚了小麥的產量都受影響,這些事算著時間他們倆大人就能忙得過來,怎么也不能耽誤了幾個孩子去上學。天剛亮,陳庚望就趕著家里那頭老黃牛下了地,宋慧娟看顧著孩子做了飯,把院子里的玉米攤開晾曬,等送走明實,她便背著還昏昏欲睡的小明寧,手里提著裝飯的籃子去了地里。七八點鐘的太陽已經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了,在地里趕著牛旋地的人即使戴著一頂遮陽的草帽也擋不住頭上流下的汗,陳庚望干脆脫了身上的單褂子,往鐵鍬上一掛。宋慧娟提著籃子過來時,就瞧見了地北頭光著身子趕牛的陳庚望,她背上的小明寧這時已經醒了,兩只小手摟著她娘的脖子,也看見了朝他們這邊過來的她爹,當即就喊了起來,“爹!”隔了幾十米的陳庚望聽見聲音,看見站在那頭的娘倆,便朝他們擺了擺手。小明寧從她娘背上下來,就朝對面跑過去,宋慧娟便尋了個陰涼處,攤開了袋子,順手收起掛在鐵鍬上的單褂子,等那爺倆拴好牛走過來,她便把籃子的飯端了出來。“衣裳也不穿好,”宋慧娟把手里的湯先遞了過去,看著他滿身的汗就不免埋怨,“等著了涼又折騰人。”坐在她旁邊的男人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似乎根本沒聽進去,反倒夾起一粒豆子喂進湊在他身邊的老來女的嘴里。宋慧娟埋怨了一句,見他連頭也不抬就止住了話頭,起身去了地北頭。過了兩天,陳庚望依舊我行我素,宋慧娟瞧見了便拉拉身邊跟著的小明寧,小明寧立刻仰著頭朝她娘眨了眨眼,點點頭就跑了過去。“爹,擦汗,”小明寧高高舉著她自己的小帕子。陳庚望拉緊韁繩,前頭的黃牛哼著鼻子蹬了蹬腿兒緩緩停下,小明寧立刻爬上車轅,陳庚望把人抱起來,由著那只小手拿著帕子在他臉上蹭,等她擦好才問,“自己來的?”“娘也來了,”小明寧轉著腦袋滿地找人,終于在大南頭看見站在西河邊上正跟人說話的她娘,“那兒!”“明寧先去前頭等著,”陳庚望把人放下來,繼續(xù)趕著黃牛往前走。爺倆走到樹下,陳庚望還沒把碗從籃子里端出來,原本還在他身邊站著的老來女就指著不遠處的鐵鍬,“穿了衣裳再吃。”陳庚望注意到上頭掛著的衣裳,便又站起了身,兩步過去,取下單褂子拿在手里要往前走,可小明寧還不愿意,拉著他的手嘟嘟囔囔,“穿上,穿上……”陳庚望還沒動作,余光看到打斜后方走過來的婦人,便一伸手終于穿上了握在手里的單褂子。宋慧娟先他們爺倆一步坐下,在男人的注視下把飯端出來,“再不吃面條就坨了。”陳庚望接過,收回停留在婦人身上的目光,才使著筷子攪了幾下,就著她撥開的蒜吃了起來。宋慧娟撞見了,三回嘮叨一回,陳庚望也不一定會把衣裳穿上,有小明寧在一旁,他好歹還會裝裝樣子,但凡這娘倆一個瞧不見,他就要脫下來。次數(shù)多了,小明寧說也不管用了,陳庚望指著頭上刺眼的太陽就跟他這老來女說,“太陽大,明寧坐這兒才嫌熱哩,爹一干活就出汗,咋穿得上?”這話把小明寧問住了,她不知道怎么應對,陳庚望就此從她手里也逃了出來。大熱的天兒,打眼一瞧,多少光著脊背的漢子埋頭旋地,哪里就多他陳庚望一個了?等這幾畝地旋完,停了十來天,趁著工夫把玉米剝好曬好,連即將下地的小麥種子也得上手準備了。曬好的種子一筐筐裝起來浸在水里,淘洗干凈,去除雜質,再重新攤開撒到院子里晾干,最后就能下地播種了。天色漸晚,宋慧娟瞧著落在院墻外的太陽,起身進了灶屋做飯,小明寧帶著小黑踩在滿院子的麥子上,兩手撐開袋子,她爹就拿著鏟子一鏟一鏟往里鏟,等底兒坐穩(wěn)了,小明寧就松開手,另撿起一個袋子,重新?lián)伍_袋子口,等她爹把剛才那一袋子鏟干凈,小黑時不時望著院門,等著還沒歸家的小主人。陳明實下了學也顧不得跑出去玩了,家里的活兒忙不過來,他得趕緊回來幫忙,進了門,書包往桌子上一放,就幫著他爹收墊在麥子底下的塑料布。只是收個尾,陳庚望收好就擺了擺手,“去寫字罷。”陳明實每天都要寫字,他大姐回來檢查了他的作業(yè),算術沒啥問題,連小明寧她也檢查了,這些日子交的還算有用,總是沒讓他大姐抓著問題。宋慧娟這邊飯做好了,朝外喊一聲,“先別寫了,吃完飯慢慢寫。”“知了,”陳明實松開小明寧的手,把她抱上石臺子,給她洗了洗手。等幾個人吃好飯,宋慧娟就著手收拾灶屋,等她端著水去喂草棚底下的牲畜時,就瞧見陳庚望正扛著袋子進去,“咋放屋里哩?”放下袋子的陳庚望出了門便說,“這幾天不安生,還是放屋里。”說罷,一手托著袋子就扛進了里屋,照理說夜里天兒還好,等明兒直接放到架子車上,趕著黃牛就能直接下地播種了,奈何這幾天聽說有人家的糧食被偷了,陳庚望便沒放在院子里,放在了堂屋,明兒直接放上車也不費啥事。等人都進了屋,陳庚望又在門后多上了一根木棍擋著,他拽著試了試,還算牢靠,這才掀開簾子進了里屋。“這么嚴重?”坐在床邊給明實補書包帶子的宋慧娟見他這樣慎重,不免就有些擔心。“也不是啥大偷,新蔡口那邊今年收成不好,八成是來偷麥種的,”陳庚望坐下,翻開了桌上的報紙。“那邊前幾年不是也修河了嗎?”宋慧娟不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