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還是之前明窈偷偷吐槽給他聽的,明窈不愿傷了小孩子的自尊,只默默說給狄霄聽,甚至還問:“可汗小時候是不是也不識字?”當時狄霄沒有回答,誰成想,轉頭就把明窈的吐槽轉述出來。他倒沒有供出明窈,說完又在布赫臟兮兮的小手上拍了拍:“笨布赫。”就算被這樣說,布赫竟還是不生氣,努了努嘴,慢聲慢氣地說:“布赫真笨。”“……嗤!”狄霄無法,悶笑不止。父子倆湊在一起笑了半天,到底還是懼怕明窈發火,趕在她回來前,把身上臉上的墨汁洗掉,又換了一身干凈衣裳。狄霄更聰敏些,還知道做做樣子。他把布赫提溜到桌案前,重新將毛筆塞到他掌心中。小孩子骨頭軟,還握不穩筆,才拿起毛筆沒多久,就開始是晃晃蕩蕩要落下了。正這時,狄霄在他后面站好,大掌包住小掌,重新將筆拿穩。“別亂動,好好寫字。”狄霄說。待明窈趕著夜色回到王帳,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轉頭一看,另外倆父子竟還坐在桌案后,可認真可認真的寫著大字。明窈眉心一動,忍不住過去看看。卻見雪白的宣紙上寫滿了“窈”字,橫不平豎不直,也就勉強能認出罷了。只一眼,她就辨別出這是誰的筆記。偏偏父子倆到這時候還在裝認真,頭也不抬,仿佛沒發現明窈回來似的。然而這回,明窈就待在旁邊,完全沒有離開的樣子。狄霄抓著布赫寫了兩筆后,毛筆一歪,才寫了一半的豎直接多了個小勾勾。“哎呀,寫錯了。”明窈幸災樂禍,“要再寫一張嗎?”sg“不寫啦!”不等狄霄說話,布赫先喊了一聲。下一刻,他就從椅凳上跳下來,舉著雙手找娘親抱。明窈彎腰抱他起來,先捏了捏肉呼呼的小手:“布赫寫了那么多字,手指頭累不累?”“不累呀,都是父汗……”“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他,狄霄站直身,問,“回來了?”明窈似笑非笑,又重復了一遍:“布赫寫了這么多字嗎?”“不是誒,是父汗寫的……父汗兇我,不許我去找娘親。”說起這個,小布赫還覺委屈,難過的把頭埋進娘親肩頭。完全沒有注意到來自老父親的怒視。到此,狄霄也只能承認:“是我寫的。”合著紙上那七八個大字,根本不是布赫寫的。小孩子不光手骨軟,還沒什么定性,就算父汗又是說又嚇,也沒能叫布赫安穩太久。狄霄初次嘗試教孩子寫字的快樂,總想寫出點什么,又有成就感,等給明窈看了,還能被她夸兩句。誰知他的一腔熱情,布赫完全不配合。狄霄也是心頭一熱,才“代了筆”,又在聽見王帳外族兵問好的聲音后,重新把布赫按到桌案后,低聲呵道:“坐好不許動,不然就再不帶你去追兔子了。”如此,才給明窈看了一副父子齊用功的畫面。可惜狄霄費得這番心思,一眼就被明窈看破了。狄霄寫的字,跟好看完全搭不上關系,也就只是一個會字罷了,反正平日他也少用筆墨,除了明窈,少有知道他字跡如此不堪的。他拿起桌案上的宣紙,指尖在一個又一個的“窈”字上劃過,薄唇微啟:“窈窈……可敦喜歡嗎?”明窈的笑一下子維持不住了,她臉頰泛起熱氣,淬了一口:“沒正經!”說完,她抱著布赫就往外走,把布赫放到圓桌旁,拍了拍臉頰,方自在一些。因為明窈今天回來得晚,用過晚膳,也快到就寢的時間了。兩人一齊把布赫送回他自己的小帳,交給念桃和青杏后,才返回王帳。洗漱前,明窈還要再看一點賬簿。不過她剛翻過兩頁,忽然想起來:“我聽族人說,今天有北部草原的人找來了?”“不是他們找來的,是赤那帶回來的。”狄霄并無隱瞞,“赤那在草原兵手下救了他們,怕被暴露行蹤,只能把他們先送回來。”“不過那些人不肯說來處去路,也不合作,有點破罐破摔的樣子,我把他們都關在兵營附近了,派了族兵看守。”“那就一直關著他們嗎?”明窈眉心微微蹙起。jsg“當然不是。”狄霄又說,“等他們什么時候肯配合,肯好好答話了,只要來路正常,就此在族里住下也無妨。”“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只會給他們勉強能維持生計的水和糧食,且看誰先熬不住吧。”狄霄也就是不著急,尚能跟他們一天天耗下去。
等真到了急迫那天,他所知道的逼供手段,可一點不比齊齊比齊的差。北部草原人的到來在族里掀起一點小波瀾,族人多有討論,可因為再沒見過他們,討論的熱潮也漸漸散去。不過經過這次后,他們對狄霄封城門的決定再無怨言,老老實實待在族里,該做什么做什么,實在覺得無聊了,那就去學堂旁聽,還能學點知識。于此同時,被關在兵營旁的百十號人,一連半月,每天只有一碗水,八分之一塊干饃,這點東西,連食量小的婦人都不夠,何況是其他男人們。他們被困在氈帳里又吵又鬧,可不管怎么喊,都沒有人理會。到最后,有人甚至想破開氈帳,可他們才有一點動作,就被守在外面的族兵發現了,直接斷了兩日水糧,逼得他們再不敢妄動。就這樣餓了他們半月,終于有人受不住了。“我說,我什么都說,我愿意去獻身,求求你們,放我出去吧——”一個面黃肌瘦的男人跪在地上,從送水送飯的小口里伸出手來,扒住族兵的腳,說什么也不肯松開了。半個時辰后,狄霄和蘇格勒姍姍來遲。喊話的那個男人被放出來,其余人又盡數被趕回去。狄霄站在距離男人七八步遠的地方,在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