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無需任何借口的表達方式——仍舊是湯姆感到陌生和畏怯的。這就像一個人無限向往火焰的溫暖,卻又在接近篝火時一次次卻步,始終不敢——也不知道如何——拿起火種。他看著周圍的人在火旁歡歌起舞,自己卻手足無措,最終只好在惶惑與消沉中背過身,再次獨自步入漫漫長夜的孤寒與黯寂。湯姆回到愛茉爾床前,垂首望著少女安靜的睡顏。在他走開的空檔,她重新翻身向外,把被單完全掀在了一側。是夜新雨初霽,天邊層云散盡,澄明皎潔的月光從窗口灑進屋里,灑在少女臉上,折射出的柔光暈散在幽深的夜色里,格外銀亮耀眼。湯姆輕輕拉過被子,把愛茉爾蓋好,將被角輕柔地掖在了她手臂下。少女沒再掙扎,靜靜摟著懷里微鼾的月癡獸玩具,睡夢中,小手攏在胸前,緊緊拽住他剛剛掖好的被角,拉到下頜一側。銀亮的月光下,她的唇邊浮現出個叫他頭暈目眩的笑。湯姆連忙挪開眼,逃一般地疾步出了她的套房。是夜,他第一次明白自卑的滋味。時間在期末過得尤其迅速。愛茉爾把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批改期末試卷上。提比略總算及格了,她尋思,下學期或許不必再繼續那些一對一輔導課。因為太過繁忙,她幾乎忽略了一件讓她感到奇怪的事。兩周前的某一晚,她在樓下的教室里批改作業時睡著了,第二天一睜眼,天光大亮,她卻正睡在自己套房里的床上。與去年斯拉格霍恩的圣誕派對不同,這次送她回去的不可能是別人,只會是她最親愛的教授。當然,他有可能是用了懸浮咒,但愛茉爾非常確定,他那晚確確實實是把她抱在了懷里——這段記憶太過真實,他黑緞長袍貼在她臉上柔涼的觸感……他心跳的緩慢、有力……他呼吸打在她額角的溫熱……每一樣都分外清晰,不可能是她睡意朦朧的大腦憑空捏造出來的產物。起碼,愛茉爾認為,自己不可能有那樣豐富逼真的想象力。她自然產生過去當面向里德爾教授道謝的想法,但期末的繁忙讓她沒時間多想這件事。而且,她發現教授的辦公室門經常是緊緊關上的,而非像從前一樣留著一道縫隙。即便與她一起批改學生的作業,他也極為沉默寡言,若非必要,不會對她說一句話。他一定忙極了,她想,自己不該拿這種私事再去占用他的時間。但所有成績單和評語昨天已經處理好并寄出。今天是十二月24日,晚上就是平安夜。主塔里高大的圣誕樹上掛滿了閃亮的銀飾品和金鈴鐺,漂浮的蠟燭散發出柔美的光芒,彩色的魔法煙火不斷在樹枝間綻放,仿佛一道道流星在墨綠間翩躚,好一派流光溢彩,火樹銀花景象。冬青枝和槲寄生裝點了走廊墻壁,每個角落都懸掛著五彩繽紛的燈籠、彩帶和緞帶。大禮堂的天花板也被施了魔法,抬頭就是一片寒冬景象;到了傍晚,雪花緩緩飄落,天花板上的繁星閃爍,仿佛無數鉆石鑲嵌在巨大的黑藍天鵝絨上。愛茉爾早就認為,圣誕節是霍格沃茨一年當中最美麗、最溫馨的時刻。這非但是因為整個城堡被裝點得如童話般夢幻,更是因為這個時候大多數學生都已經回家,校園空空如也,霍格沃茨真正感覺像屬于她的地方一樣。今年,作為教職工,她不用擔心父母會寫信要求學校讓她回家。更讓她欣喜的是,即便只工作了叁個月,她發現自己古靈閣的賬號里也已經積攢下了不少錢。因此,愛茉爾今日的心情好得出奇。她很早就下樓去吃早飯;在斯拉格霍恩提醒她別忘了今晚的圣誕派對時,甚至還罕見地開了個大膽的玩笑,說除非斯拉格霍恩肯做她今晚的date(約會對象),否則別想讓她駕臨。斯拉格霍恩一噎,趕緊說校規是嚴禁學生和老師之間發展出那種關系的。正在喝南瓜汁的鄧布利多放下杯子,隔著里德爾教授的空椅子探過身。話是對斯拉格霍恩說的,但半月形鏡片后的藍眼睛目光閃亮,穿透般地望著愛茉爾?!皊ure,horacebutthefactis,isssayreisnolonrstudent,isshe?”(的確如此,霍拉斯。但事實就是,瑟爾小姐已經不再是學生了,不是嗎?)不知是提醒斯拉格霍恩還是提醒她,“nolonrstudent”四個詞說得尤其重。愛茉爾一愣。斯拉格霍恩呵呵笑,說做老教師的弊端就是他永遠忘不了學生們小時候的模樣。鄧布利多沒答話。他向她眨了眨眼,目光里充滿了某種暗示,然后自顧自轉過身,專心致志地解決起面前的南瓜餅來。她回到教室的時候,發現里德爾教授的門沒有緊緊關著,而是開了一道縫隙。燦爛得耀眼的陽光從門縫里瀉出,在窗簾緊閉的灰暗教室里灑下一縷銀白明凈的澄澈光輝。愛茉爾跑上樓,腳步里幾乎帶著小孩子或小馬駒那般的蹦跳。不過她仍舊在他門前停頓了片刻,穩住自己急促的呼吸,抿抿嘴,理了理跑亂的長發,敲響了他的門。過了片刻,里面傳來他的聲音,一句enter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他的聲音似乎比平時冷了幾分。她唇邊的弧度略微凝固,小心翼翼推開門,站在門口,沒邁步進屋。教授正站在窗旁的書架前,手里端著本厚厚的書。因為背光,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沒像往常那樣招呼她進來,只點點頭,說了句,isssayre,然后靜靜等著她開口。愛茉爾想起鄧布利多校長的眼神,咬咬唇,鼓起了幾分勇氣?!癷…iwasw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