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師父心中有愧,想藉此贖罪?”這也是意料之內的結果,沐攸寧再問:“記得我曾問過有關抑制真氣的術法嗎?”
趙清絃頜首,彼時兩人猶在望名侯府,雖好奇她為何有此猜想,不過兩人并未多說,原以為就此翻篇,怎料還會再度提起?“沐瑤宮的后山置了一個復雜的法陣?!便遑鼘幰е割^,回想道:“師兄說是師父的男寵所布下,他為報仇以命相換,設下只對師父一人生效的惡陣,能壓制師父體內真氣,失去真氣護身自會叫他更加虛弱。此前我未曾起疑,深信他病情都歸咎于此,可是……”“在遇到你以后,愈來愈多的細節讓我不能忽視,若你不曾騙我,便只能是他們的手筆?!壁w清絃張了張嘴,正色道:“是真的?!便遑鼘幷Q劭此?,趙清絃的意思是自己不曾騙她,可話到嘴邊,竟被換了字眼,說得迂回,她不由失笑,親了他一口。雖說旁觀者清,可單論沐云生叁人復雜的關系,放在旁人眼里難免添上幾分不可言明的味道,什么心思未遏、因愛成恨,通通都能套到里面,唯一可信的只有謀命此事。沐攸寧想了想又道:“除了下藥,男寵的事也定有師兄手筆,他才會像瘋了一樣不惜拼上性命也要打斷師父雙修。”趙清絃忽然想起被囚在國師府的那段日子。幾乎是日夜不停地施法布陣,時而替貴人算命,時而以軀煉丹。國師知道他身體能借天地之氣回復,想方設法善用這優勢,當他是個不知疲憊的傀儡。他閉了閉眼,斟酌一會兒才小聲問道:“玉城門的先任門主?”“你竟知道他是師父的男寵?我記得這事掩得挺密實的,他還造了個假身份?!壁w清絃輕笑:“曾替他算過一卦,他命盤不俗非短命之相,若跨過劫難定能長壽,聽到死訊當下只以為我道行未夠,縱心存疑慮也沒法證實?!便遑鼘庮M首,并不意外這背后的種種牽連:“師兄不像我要長期待在山上,常會下山,我沒多問他出去是做些什么,也沒興趣知道,一心求武?!薄艾F在想來,若那時有多問一句,現在也不至于處處受制肘?!薄澳憧?,便是知道真相我也不覺意外,心底想的無非是術法于我有無影響,甚至瞞著師叔,盡可能不摻合到他們之間的恩怨里。”她笑意未停,又往趙清絃身上拱去,扭頭看著他的側顏:“無情又冷血,是吧?”“沐姑娘很好?!彪y得兩人談起正事,竟聽沐攸寧這般編排自己,趙清絃并不認同,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垂眸沉默半晌,終是緩緩開口,語氣生澀:“是你破開層層云霧走到我身邊,帶來一片暖意?!薄澳闶嵌晌胰藲獾某??!便遑鼘幇蛋邓闪丝跉?,她可以不在乎別人怎么看待,可她好像無法不在意自己在趙清絃心中的形象。她生來對感情淡漠,被逼在后宅的爾虞我詐中成長,流落在外時又看盡世態炎涼,便更是薄情。甚至,若沐云生被誰人殺掉,她也不會有意欲為其復仇,理智地認為那不過是個因果的循環,種下惡果,必得惡報。這些年對沐云生言聽計從,是因為心底記掛著得人恩果還需千年來記這道理,但凡有人對她說出“這些年的恩情已經還清了”,多半,她還是會因而動搖。正如云河城被追殺的晚上,沐蝶飛不過耳語一句,她就對曾經的同門狠下毒手。她不敢設想自己在趙清絃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高,更無法想象自己會在某人心上占去一個無可替代的席位。沐攸寧支著頭,不欲再想,撐起半身盯著趙清絃,點了點他眼皮,戲謔道:“我尋思小道長也沒瞎,怎會說出這種話呢?”趙清絃眼眸噙笑,問:“沐姑娘不知人心生來是偏的?”“大多是偏向左方,偶有偏右,而我……”他伸出手,戳了戳沐攸寧的心房處:“是偏向沐姑娘的?!保獌扇藫Q了個地方躺。從矮榻到桌子,又換到窗邊短案,最后滾落回床上。趙清絃病臥已久,二人重燃烈火自是難舍難離。大概是因為替沐攸寧感到不值,心有怒意,趙清絃這夜一反常態,急攻上前,從前極力按下的欲望正在胸腔凝結,重重地壓在心上,難以舒坦。外面來了一場急雨。豆大的雨點用力地摔落,落到枝梢的嫩葉,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滿腔的情欲瞬間溢出,彼此交纏的氣息有如狂潮暗涌,聚攏在房內每寸角落,愈是想要深呼吸冷靜,卻是生出愈大的雜念,叫人難以平息。趙清絃這波攻勢來得猛烈,與往日大相徑庭,溫柔盡斂。心中散出的愛意如同這場暴雨鋪天蓋地襲來,逼切地想將她覆蓋,沾滿屬于他的氣息。昭示夏季終結的雨水來勢洶洶,霸道至極。未見旭日噴薄,仍帶著騰騰熱氣,蒸起黏膩的濕意,叫人喘息不停。降了一波又一波的大雨,帶了欲念、帶著憐惜、摻進溫柔和執拗,洶涌又狂熱,壓得沐攸寧嬌喘連連,夾雜在淅淅雨中,兩相交融。因伴隨大量內力在經脈游走,雙修自比常人交合歡愉。彼此交付的快意在體內潛得更深,縱不知法力又要耗去多少,趙清絃也沒打算要停下,二人同修這門邪功,緊緊依偎著對方,猶同泛舟穿梭于山谷之間,江河之上,行至水窮處,但見山色青青,白浪滔天——滴答、滴答、滴答。窗邊滲進了雨水,添上幾分若有似無的濕意。滴答、滴答。濕氣氳氤,更添悶熱。滴答。這夜,云散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