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根本沒見過面,原以為要多費唇舌才能讓她相信自己的身份,可聽說這位師叔心思單純,只需引導幾句就會輕易相信別人。沐攸寧不欲多作解釋,干脆賭了一把:“師叔不相信我沒關系,可就算你武功盡失,也不是甘愿受制的人;被誣蔑了仍舊死忍,也并非沐瑤宮的作風。”沐蝶飛不客氣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小姑娘一雙桃花眼在昏暗的燈光下仍如星明亮,憶起沐云生的描述,遇見她時已是個小美人。幾年過去,窈窕的身姿不靠華服相襯,時而抿唇含笑,言談間落落大方,直率而透澈。即便身處牢獄滿是戒心的沐蝶飛,在她湊上來搭話時也不禁與之親近。此時見她竟能猜出事情全貌,心中愈發驚喜,好感大增,頓時忘了不能輕信別人的道理,笑道:“師哥曾與我說收了另一個好徒弟,果然不錯!”沐攸寧聽她提起沐云生,望向天窗,愣了半刻。沐蝶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見她無甚反應,追問:“你有好辦法?”“沒有。”沐攸寧回神,答得坦誠,手心攥著好幾顆剛弄好的草球,自信地道:“沐瑤宮不習任何武器,不就夠了嗎?”沐蝶飛點頭催促道:“好!且讓我看看你這些年學了些什么!”沐攸寧在頭發扯出一根鐵絲,嘻嘻地笑了出來:“多虧他們查驗不嚴!”兩人在牢里安份了數天,而那日的失火因草球被燒掉,看不出有什么不妥,衙役們只當作一場意外,這幾天雖增加了巡查的次數,然在巡查無異后便放松了警覺,晚上再度放肆起來。其中一名衙役搖著骰慫恿別人掏錢,有埋頭喝酒的,有大聲吆喝的,牢里故態復萌。沐攸寧以鐵線解開腳鐐,動作極輕,移開沉重的腳鐐時,竟是半點聲響都沒有。她趁著一名衙人經過時,伸手偷走他腰間的鑰匙,動作極快,無人察覺。窗外傳來梆聲,時至叁更。看守的衙役喝得迷糊,有一個直接伏在桌上睡去,其余的笑鬧著繼續下賭注,就像根本沒有過起火一事。沐攸寧緊盯著聚賭的幾人,迅速扔出草球,她沒學過點穴,便瞄準衙役的命門射去,颯颯幾聲,睡著的那人頃刻被驚醒過來,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息間就被最后的草球擊中,昏倒在地。牢里大多的人都睡著了,便是沒有,亦鮮有注意到她的動靜,沐攸寧極快地打開門鎖,確認衙役們皆失去意識后就在他們身上摸出火折子,最后才回到鄰間背起沐蝶飛往外走去。這牢獄建得深,沐攸寧只能運以輕功躍到上方避開衙役,快走到出口時,沐蝶飛忽地開聲問道:“小丫頭,師哥可曾有提起過我?”“提過一次。”沐云生喝得爛醉時曾經拉住沐攸寧抱怨了整整一宿,只是當中的事她也不好現在提起,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愈往外走,看守的人愈多,沐攸寧蹲在樓梯口,外面有幾個衙役守著,還有幾個正繞圈走動,無法在不驚動更多人的情況一并把人拿下。她守了一刻,大概摸清幾人巡防的軌跡,趁住僅有的剎那空檔,沒有半點猶豫,穩穩逃去。沐攸寧背著她在月色下奔走在房頂,問:“師叔,你到底被誰威脅了?又是何人要取你性命?”“教主。”沐蝶飛拼命思考,她得罪的人不少,但嚴重得要取她性命,叫她束手束腳的,大約只有恒陽教了:“我沒見過,最初是聽說恒陽教有童子可用,想去會一會他們,不料那些童子通通都有問題,若非我是嫡傳弟子,內息雄厚,早就是個死人了。”“童子有問題?”“他們找來一道能將人內功急增的方法,這秘術能令人的內力在一個時辰里增長數倍,及后在半日內慢慢衰退至死。我強行壓住橫蠻亂沖的內力,也因此令五感受損,若再不尋醫,大概……就完了吧?”又是秘術。沐攸寧猛地回頭,不可置信地看向沐蝶飛,難怪她講話時雙目偶有失距,聲線也像有損傷,略帶沙啞。是趙清絃提出要到牢里一探究竟,亦明言有令他在意的術式,只是,恒陽教在童子身上施行的秘術,到底從何而來,與趙清絃說的有多少關系,又是誰人能像他那樣行這逆天之道?說到底,恒陽教把童子視為消耗品,用作酬勞后就隨意抹殺,先不論這行徑是否惡劣,那急漲的內力來得猛烈,得來并非正途,童子固然會受不住令身體衰退而亡,可沐瑤宮的修者也不見得只有好處。“修者與該些童子雙修后,有可能被暴漲的內力沖破脈絡,不需素心秘譜也能習得第五重或是更高,但更多的是因壓制不住這霸道的內力,最后五體炸裂。”沐蝶飛修煉多年的內力同樣毀在他們的暗算里,她自嘲一笑:“這回真是馬有失蹄。”沐攸寧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好問:“師叔是被抓了什么把柄?”“是……”沐蝶飛默了默,徐徐開口:“你師兄。”沐攸寧腳下一滑,狐疑地問:“師叔別是認錯人了吧?”沐殖庭滿腹壞水,哪會輕易掉進陷阱啊?“認沒認錯,還要去看一趟確認。”沐蝶飛伸手刮了她臉頰一下,嬉皮笑臉地道:“我的好師侄呀,這不就有人來帶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