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河城的夏夜幽靜無聲,澄澈的天幕閃著銀光,才剛散去的暑氣又隨星河匯聚,氣氛愈發(fā)沉重。沐攸寧背著沐蝶飛往城中最大的客棧奔去,走至半途,發(fā)現(xiàn)身后殺氣愈來愈盛,就連五感消退的沐蝶飛也能清楚感知。兩個頭披面罩的黑衣人步步緊跟,沐攸寧稍一回頭瞧去,繼而跑得更快。沐蝶飛毫不慌亂,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雙腳夾緊她腰腹吶喊助威:“來!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沐攸寧一手把她往上托了托,另一手向已逼得極近的兩名黑衣人運勁推出掌風。掌風從那二人之間穿過,擦過披風,揚起面紗,周身攏著殺意。未待沐攸寧看清他們的容貌,其中一名黑衣人便已欺身上前,朝她右腰出拳。沐攸寧后挪數(shù)步屈起右腳以膝抵住拳頭,瞬息鎖緊腳踝上踢,來者的肘部傳來骨裂之聲。她并未松懈,眼見黑衣人的右手就要擒到沐蝶飛的腳,她卻是不能再退,身后殺氣騰騰,這一退便會直直撞上那柄劍了。沐攸寧咬牙送出幾掌,黑衣人當即收勢,不再捉沐蝶飛的腳,以右手抵住攻擊,兩人暗暗運勁,腳下的房瓦被震得滋滋作響,掀起塵沙。沐蝶飛攀在沐攸寧身上,看到她竟松開了雙手,嚇了一大跳,立馬牢牢地環(huán)住她頸脖,嚷道:“欸欸丫頭!別把我掉下去了!”沐攸寧再是有鍛煉,也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本也沒經(jīng)歷過幾場對仗,此時要顧及背上的人,實在難以放開手腳。猛地被沐蝶飛纏住頸脖,她幾乎是被勒得窒息,迎面就是敵人,她無計可施,不得不憋著一張紅臉推掌而出,待逼退對方才收勢把人往上托,趁間隙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尚未來得及埋怨,沐攸寧便感到身后那股寒氣不降反增,叫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沒有回頭,朝右后方用力一蹬,只聽另一名黑衣人捂著肚子嚎叫,劍未脫手,卻已是半跪在地,再難發(fā)力。身后那黑衣人面罩有血滴落,前方那人竟對此視若無睹,盡管廢了一只手,仍是不屈不撓地以近身戰(zhàn)斗,每招都藏著濃厚的殺意,在這熱氣騰騰的夜里添了陣陣涼意。沐攸寧既要凝神應付對方難纏的招數(shù),又要顧忌身后會否有劍偷襲,大氣都不敢喘。她背著沐蝶飛戰(zhàn)了十數(shù)回,已然折了對方的一手一腳,劍也破碎不堪,可兩人依然沒有要退縮的意欲。沐蝶飛觀察幾許,眉頭緊蹙不舒,開口直問:“小丫頭別是心軟了吧?”沐攸寧緊抿著唇,不敢回答。算不得心軟,只是那兩人一位是流落在外的外門弟子,另一個是待他情深義重的男寵,沐云生曾說過因自己的任性而負了沐瑤宮上下,若非必要,他仍是會留手的。所以她才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好自是把麻煩直斷去,可她又不想沐云生知道后會難過。沐蝶飛戳了她臉頰一記,道:“師叔的話你聽嗎?”沐攸寧不再遲疑,點頭出擊。這次她不再留手,縱是沒學過點穴,活人的幾個大穴在哪里還是清楚的,沐攸寧直攻向兩人的命門,再看不出方才處處受制肘的模樣,身法敏捷不少,那兩個黑衣人連她的裙腳都抓不住。沐蝶飛也察出她的轉變,對她一身武功滿意極了。甩掉殺手后,沐攸寧并未停歇,直接往云河客棧奔去。沐蝶飛好奇地問:“你現(xiàn)在所尋何人?確定能相信?”趙清絃的身份特殊,沐攸寧也不知該從何解釋,只好應她一句:“能信。”“是你的男寵?”沐攸寧誠實道是,卻不知這話在沐蝶飛眼中激起無限猜測:“這么快就收為男寵,你很喜歡他?”
“什么是喜歡?”沐攸寧不假思索地問。這自然是問錯人了。沐蝶飛貪圖享樂,處處留情,怎么說得準?況且,她想問的也不是這個。她見識過姨娘所言的喜歡,是為求得日后安穩(wěn),甘心下藥迷惑對方;沐云生口中的喜歡,是應下男寵求他獨寵一人時,依舊為了功力有長而尋來童子;董倬行的喜歡,是無法帶對方脫離苦海,選擇倉皇逃去,獨留對方面對種種苦難。喜歡一個人,到底該如何明辨?***靜寂的窗邊忽而傳來動靜,趙清絃聞聲坐正,警惕地望著窗戶被誰小心翼翼地打開,繼而是兩道人影逐漸清晰。澄流動作粗魯,斷不會這般躡手躡腳。沐攸寧在趙清絃的期待中背著沐蝶飛翻窗而進,穩(wěn)穩(wěn)落地,與他相視一笑。銀白的月光自窗外照落,沿著她的輪廓細細描繪,彷佛在身上蒙了層細碎的霧氣。趙清絃失神一瞬,下意識地松了口氣:“你回來了。”沐攸寧心情極好,歡快地應他一聲便把沐蝶飛放下,趙清絃此時才看清楚兩人身上的囚服,瞬間被逗樂了,不由笑出聲來,問:“你真的逃獄啊?”清潤的笑音在夜間尤為清晰,沐攸寧應聲望去,覺得此時的趙清絃似乎開朗不少,尋常被刻意藏起的少年意氣如窗外月色,在云霧消散后更是悅目。能成功躲開重重守衛(wèi)自牢獄逃出,無疑是她武功有所長進的證明,確實叫沐攸寧得意極了,于是她重重地點了點頭,語氣驕傲:“嗯哼!你可要把我藏好了!”趙清絃見狀更是笑得開懷,他披好外袍下床走向沐攸寧,屈指揩去她臉頰沾上的灰塵,應得無比認真:“好。”沐蝶飛在旁邊謹慎地打量趙清絃,試圖在他臉上找出一絲異樣,卻反被兩人的相處弄得啞口無言。沐攸寧對此毫無所察,斟了杯水給沐蝶飛后便去包伏掏出兩身新衣,拉著她繞到屏風后換了。趙清絃點上燈,喚人送了兩桶熱水,回頭對二人說:“先洗凈再換。”她們自是沒有異議。許是長期燒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