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攸寧被帶走后,澄流很快便駕起馬車進城。他利落地在城中找了家客棧投宿,把東西妥善安置好,拿著藥包去找趙清絃,提醒道:“今日用藥浴。”趙清絃站在窗邊,抬手接住澄流拋來的藥。他拿起聞了一下,道:“多添一點。”澄流怔了怔,驚訝地搶回來,湊到鼻子附近吸了吸,嗆得他眼淚直流,不住咳嗽。他緩了片刻,才道:“你還真當是腌肉啊?這量已是常人用的兩倍了!”趙清絃撩袍坐下,以手背探了探茶壺,水是涼的,眉頭輕皺便收手作罷:“反正再多也見不著成效,倒不如讓氣味更濃烈,權當熏了香。”澄流如鯁在喉,無法辯駁,只道:“我去買點回來。”趙清絃未有回答,坐著發(fā)愣。五年前,他便帶著澄流來過云州。當時趙清絃的身體比現(xiàn)在更弱,經(jīng)不住長時間顛簸,故兩人走得緩慢,也不斷找地方借住,避免風餐露宿。在踏入云河城之前,他們就在東風道觀待過一段時間,可那時別說有外地人來求仙問道,就連本地人也極少聽說過其存在。正是這個原因,他才會毫不猶疑地借用觀內道人的身份,在江湖上招搖過市。于是在望名縣時,他便向張則彥打聽過東風道觀的事,卻發(fā)現(xiàn)不論是張則彥或是望名侯皆對永淳真人抱有敬意,望名侯更明言曾為了世子的病親自前去東風道觀,求助道法高深的永淳真人。趙清絃不由生疑。五年前的永淳不過是個清心寡欲的普通道者,身上并無法力,而常人法力皆為天降,要在后天取得就只能是用了什么秘術。說起秘術……驅逐魂魄絕非尋常道者能做的事,其咒言也極之繁復,趙清絃壓了壓額角,他起初只當是感知錯誤,可隨著馬車前行,那異樣愈發(fā)強烈,最后就被他在這一方小村找到被下咒的人。這是何故?趙清絃聽到腳步聲,便知是澄流回來了。他剛站起來就覺喉嚨發(fā)癢,彎著身重重地咳了幾聲,還沒走到門前,雙眼一黑就昏倒地上了。澄流聽到房內的聲音,深知不妙,急忙踹門上前把人撈起。“怎、怎么了你?快醒醒!”澄流看到他吐了一地血,慌得手忙腳亂,偏生這人罵不得打不得,只能放輕力度去拍他的臉。趙清絃徐徐睜眼,嘴角還淌著血,聲音微弱:“餓了……”澄流實在是急哭了,眼下見他好好醒來,怒意頓時便上了來,他吸了吸鼻子,深深吐納幾回方問出口:“怎么回事?”趙清絃搖了搖頭,抬手擦去嘴邊的血,道:“備飯,沐浴。”縱知曉他是在回避問題,澄流卻不得不應下,哼了一聲便轉身去幫他備好所需。趙清絃整個人縮在浴桶里,憋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探出頭來。房內的草藥味極濃,澄流怕他泡在熱水里暈過去,不敢走遠,只站在浴桶旁捏著鼻子忍耐,問:“那個小孩真是被施了逐魂術?”“嗯,在他身上用了伏鬼符,確是無效。”趙清絃趴在木桶邊沿,笑問:“你看不出他身上的功力是被誰抽走吧?”澄流思忖片刻,問:“沐瑤宮?”趙清絃又應了一聲。澄流詫異問:“你怎么看出來?不,這理應看不出來的啊!”“理應看不出來。”趙清絃意味深長地重復他的話,再道:“是沐姑娘說的。”“沐瑤宮的人能看出來?”“嗯。”趙清絃掬起一把水洗臉,再道:“逐魂術本就是靠邪物將人的魂魄拉扯出去,混入的邪氣使得內力急漲,可終究是人的肉體,承受不了邪氣,很快就身亡。”“可那小子身體卻容得下邪氣,你那時用的并非招魂術,只是以血作引將邪氣渡到體內。”澄流拉過椅子坐下,恍然大悟地問:“你吐血是因為邪氣作崇,法力不穩(wěn)?”趙清絃頜首笑笑,未等澄流反應過來,又道:“剩下就要等沐姑娘回來才知道了。”澄流被他的話牽著走,已然忘記要責罵他竟以身軀化解邪穢之物,問:“她沒這么快吧?你到底要她去查什么?”“若恒陽教與官府淪為同伙,多半會把犯人作童子之用。若否,便要再尋一尋了。”趙清絃沒多提及東風道觀之事,只打算日后有機會才去探索一番,但想起那兩兄弟即便年幼,也憑著一己之力逃離了煉獄,向澄流吩咐好些事情,最后又道:“去把那兩兄弟護送到衙門,找劉巡檢。”澄流未有應下,憂心問:“你不會有事吧?”“沒那么脆弱,安心去吧。”***“逃?小丫頭,你可太小看這牢獄了。”
女子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并不相信沐攸寧的話,繼續(xù)道:“知道在我面前裝可憐無用,我倒是喜歡你這般識時務的性格。”少頃,她伸手抓著沐攸寧的衣領,斂起笑意,道:“可是,別認為我多提了兩句就是相信你了,在這里我尚且能保命,一旦與你逃出去,這云州處處都會是我葬身之地。”沐攸寧知曉她說的并非難以逃脫,而是指暗處監(jiān)視的人在她踏出這牢房的瞬間,會毫不猶豫地取她性命,于是反手輕抓在對方手腕,甜甜地叫了聲:“師叔。”女子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問:“你叫我什么?”“雖不知師叔為何失去一身功力,可十指僵曲不能全直,容貌不老,都是我們沐瑤宮嫡傳弟子才有的特征呀。”沐攸寧頓了頓,笑意更甚:“而且你跟師父長得很像!”沐蝶飛很快平伏了情緒,問:“你就是師哥的關門弟子?”沐攸寧笑瞇瞇地點頭,果然沒認錯,她是師父的親生妹妹,兩人當年一同拜入沐瑤宮,最后宮主之位傳了給師父后,沐蝶飛便浪跡江湖,四海為家。她是在沐蝶飛離開后才拜入沐瑤宮,在此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