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攸寧是最先到達云河城。她跟著劉仲洋進城,很快有人向她取了供詞,沒有用刑,沒有提審,驗完身就直接被扣上腳鐐扔進牢房。雖住的地方并非客棧,常人也不會樂意停留在此,沐攸寧仍是一臉好奇地環視四周。這牢獄地方極大,以中間的廊道作分隔,男女異獄,各占一側牢房,每間牢房關押約十人,沐攸寧靠在欄邊,幾乎看得眼珠都掉了,還是沒看到盡頭。她待的地方倒是接近入口處,許是因為這邊囚禁的都是候審犯,待的時間不長,沒什么難聞的氣味。周遭寂靜無比,衙役搖骰的聲音格外響亮。縱是在州獄,衙役也是一貫的懶散,只要沒人鬧事便不多加看管,耗了大多時間在聚賭消閑。沐攸寧在這里安靜待了一晚,睡了個好覺,次日醒來才開始細細觀察周邊的異況。無他,牢里狀況雖不差劣,可燈油照亮的地方始終有限,饒是她眼睛瞪得極大,也難單靠放得遠遠的油燈和窗外漏進的月色看清每個人,便乖乖待到白日再作打算。她吃著冷飯,不時與衙役搭話,摸清他們的巡查時間,悠閑地度過了好幾天,最后把目光鎖定在鄰室的一名女子身上。說實話,她并沒有把握。在牢里的人大多都披頭散發,她只是覺得那女子面容熟悉,卻不是十分確定對方的身份。畢竟那女子身上毫無內力。沐攸寧沿著邊上悄悄挪動身子,抱膝坐下,靠在欄邊,輕喚對面的那名女子:“姑娘?”那女子輕輕撩開眼皮,瞥她一眼又閉上了。沐攸寧低聲再喚:“前輩。”那女子抬頭盯著沐攸寧,聲音沉啞,問道:“怎么?學藝不精被捉進來的?”沐攸寧眨了眨眼,討好笑道:“可不是嘛,前輩,最近官府抓得緊啊。”“說謊。”女子笑得吊兒郎當,屈起一膝,左手搭在膝上,道:“你這小姑娘能練到第四重,也算有本事。”沐攸寧彎著眼道:“我都雙八啦,不小。”趙清絃說要進牢打聽的時候,她沒思考太多,一是覺得機會難得,溜進去耍耍確是有趣的體驗;二是想著牢里環境差,怕他會憋出什么病,便主動攬下代他一探究竟。女子聽到她才十六就已能練至第四重,更覺奇怪,察覺到她出神,開口問道:“你該不會是用了他們提供的童子吧?”來了。沐攸寧定了定神,瞬間與趙清絃的提點聯系起來。起初,恒陽教與沐瑤宮的名聲可謂天壤之殊,可忽然之間就說兩者有所關連,更過份的是一殺手流派竟奉其為信仰,若個中沒有陰謀,怎么都不在理。稍一細想,能讓沐瑤宮的人甘愿為其賣命,基本上只有童子能成為最大誘因。而結合西殷多個州縣都有稚童被拐的案例,恒陽教所占據的云州卻能獨善其身,若非有意為之,便只能是他們視云州為據點,并與官府相互勾結。恒陽教與沐瑤宮牽扯極深,當中如果有官府橫插一腳從中獲利,那監牢必定是官府能提供童子的好地方。犯人有異于稚童,不需怕他們會逃走,也不看重年歲,只要確認是童子之身便可,比起親自去拐人,這風險無疑更低,便是有家人鬧上公堂,也能推托是牢里病逝。趙清絃說,周氏兄弟并非姓周,而是與他同族的趙姓。他看出周翊明身上曾有微弱的法力,雖是旁支弟子,一但發現身上有法力,也會被送到國師府,耳濡目染下,不可能對逐魂術毫無還手之力。趙清絃為了驗明他身上還剩多少法力,還特意了支開周子悠。結果也如他所料,不過周翊明遭了毒手,本就微弱的法力也無法像趙清絃cao控自如,若不出手相助,今生怕是只能當個平凡人了。沐攸寧還沒想明白這里頭的彎彎繞繞,卻也知不論是官府,恒陽教甚或是沐瑤宮,這幾者的關系糾纏不清,若想尋得事實,當即要逐一排除。既有殺人一事,那便先行探下官府的底吧。沐攸寧故作驚訝地看向女子,吞吞吐吐地移開視線,頓了頓,意識到裝模作樣之態對她多半不會成功,便改而單刀直入,問:“是說……恒陽教?”女子饒有興致地望著沐攸寧,沒想到她還算識趣,反問:“不然呢?”果然是恒陽教。沐攸寧皺著眉頭,盤算該怎么套話,最好的方法當是說一半藏一半,七分真摻叁分假,可這牢獄實在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她撿起幾根稻草搓成球狀,向衙役的方向彈去,桌上的燈油翻倒灑出,頃刻亂成了一片。沐攸寧笑得乖巧,問:“前輩為什么會被抓到這里?”女子抱手看戲,懶懶地撓著下巴,道:“你猜。”未待沐攸寧回答,她又繼續說:“既你來到這里,就代表他們派你來捉我回去了。”“前輩,你錯了。”女子挑眉問:“你不是拜在恒陽教的人?”衙役反應得快,阻止了火勢蔓延,可四濺的燈油依舊未撲滅,牢里叫喊聲頓時隨火光一同明亮起來。
女子抬頭,蓬亂的頭發散到兩側,露出大半張臉。沐攸寧這才能把她瞧得更仔細。女子約莫叁十,眉眼柔和,雙手又細又瘦,指端因長年用力而變得僵硬,指頭微曲,囚服下卻是一副遮不住的姣好身材。沐攸寧未停止思考,很快就悟出她意有所指。良禽擇木而棲,看來真有不少外門弟子為利之一字甘愿為其效勞啊。沐攸寧身上的內力雖已足夠習至第五重,可尚未與真氣完全融合,也難怪這女子會錯認她為外門弟子。她搖頭道:“恒陽教比邪教還要卑鄙。”不料女子聽了竟哈哈大笑,認同地猛點頭,道:“五年前的武林大會,若是他們有下場參戰,怕是沒有沐瑤宮的事了。”忽然提起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