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奴婢真的親眼所見。”嘗枝跪倒在地,將剛剛一切都告訴崔懿,卻沒想換來的只有崔懿的一個巴掌。火辣辣鉆心的疼,打得她頭暈目眩,但嘗枝仍然咬牙,伏地低泣道:“夫人,奴婢從小就陪著您了,怎么會欺騙于你。”崔懿面色不太好,斥責她休要胡說,但多年情分還是讓她心里也信了半分。“倘若她真的和允禮有糾纏,又為何要自愿嫁衛(wèi)瑾?”“她圖的什么?”疑云在她心頭轉圜,崔懿的手有些顫抖,她不敢相信,在她心里一向聽話乖順的崔命,竟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干出這些事情。她引以為傲的婚事,此刻仿佛成了笑話。倘若是真的,那府里有多少人知道?有多少人在瞞著她,看她笑話?崔懿小腹忽然覺得有些疼,胸口也喘不上氣來。她急忙抿下最后幾口安胎藥,空無一物的碗還沒遞去給嘗枝,腹中便絞痛得讓她失了力氣,手上的碗重重摔落在托盤上。“咣當”一聲,藥盞被嘗枝摔落,她匆忙從地上爬起,忽然便聽見前方傳來幽幽一聲:“嘗枝。”拾起托盤的嘗枝驀然抬眸,便望見夜色的盡頭,是一身素色,站著廊下遙遙提燈的崔命。嘗枝下意識后退幾步。倒退的腳步踢到了一旁的碗片碎渣,清脆的聲音響起,喚去嘗枝的注意,可當她視線又轉回前方,便猛然望見崔命的距離,近在遲尺。她屏住呼吸,害怕的眼淚險些被嚇出。
“嘗枝,你要去哪?”崔命笑了笑,往日柔柔的聲音,在黑夜里倒顯得有些滲人。嘗枝第一次覺得自己面前的人,比想象中還要恐怖。她慢慢摸向墻邊想離開,卻發(fā)現(xiàn)崔命步步緊隨,總盈著笑意的一雙秋水死死盯著她,柔緩的笑意此刻成了無形的壓迫感,片刻不離。“嘗枝,你的臉怎么那么腫?”崔命望著她的反應,倏地發(fā)出一聲泠然的笑聲來,反手遞出盒藥膏來:“來,涂上這藥,很快就能好起來的。”“小傷罷了,奴婢皮糙肉厚的,很快便沒事了。”嘗枝捂住自己一邊高腫的臉頰,低眸道。嘗枝發(fā)覺自己背后都滲出了汗,惶恐不安的思緒,連自己碎發(fā)拂過脖頸的感覺都能將她嚇得后背一涼。她不自覺地抬手摸著自己的脖子,確認是否還存在。但驚恐的思緒始終敵不過崔懿在嘗枝心里的地位,她壯起膽子朝面前的崔命添了句:“崔二姑娘,夫人肚子忽然有些痛,奴婢是去請大夫的。”空氣好像在話音落下的那一瞬沉滯,她的反應,落在崔命的眸里,變得可笑極了。從前從不將她放在眼里的嘗枝,竟然也有一天害怕她。可再怎么怕她,心里卻還是只有崔懿。如果是她身邊的人,該有多好。可惜了,是個一心一意只想侍奉崔懿的人,不能為她所用。崔命細細打量著嘗枝,唇邊的話慢慢掩下,感嘆著崔懿真的是命好,她將懸在半空拿著藥盒的手收了回來,唇角微弧,佇立的身子一動,側身退開,讓出一條路來:“快去吧,姐姐要緊。”沒了阻擋的嘗枝松了口氣,連忙朝門廊下跑去,連一地的碎片也顧不上撿起。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黑夜里,崔命才緩慢地轉眸,望向那邊燈火長明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