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倉惶
“胡筱她,”楊景棠看了一眼韶北川,男人失了氣力,倒伏在他身上,嘴里還低罵著讓她滾。他嘆了口氣,費力地把肩上的男人往上提了提,看向韶芍一臉苦笑:“大侄女,先回家?這小子太沉了。”
“胡筱吧,是半年前遇見我們的。”楊景棠托著肩上的活物一邊往電梯那處挪,一邊回憶著給韶芍解釋:“夜總會見著的,有人叫了小姐,陪合作方嘛,大家其實也沒打算玩太野,助興而已。但誰知道韶北川那天跟瘋了一樣,本來合作方的老總要點胡筱過夜,他死活不同意,非要和人搶,鬧了個不痛快。”
“我一直想不通這事,北川又不是沒見過女人,干嘛那么執著,一筆好單子全搭進去了。”楊景棠把他拖進了電梯里,靠著墻松了口氣。他抬頭,借著燈光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韶芍,感慨道:“真像。”
“現在想想,可能是胡筱長得和你相像吧。那個男人手黑,經他手的女人都不好過。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也不好勸。胡筱不敢陪他,韶北川就把她帶回去了。”
“那女孩也挺慘,家里沒錢,輟學了。我只知道韶北川出了一筆錢讓她回去念書,但之后怎么又糾纏在一起的,我不太清楚。”
電梯到了,楊景棠扛著人,把他一直拖進了臥室扔到床上。
“嗨呀!”他松了一口氣,轉頭看向韶芍,道:“半個月前胡筱和他鬧掰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你有空問問他。那女孩心挺狠的,讓他注意點兒,能離遠點就離遠點。”
“醫生說要禁食兩天,吃流食吧,藥我給你放在桌子上,沒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楊先生先等一下。”韶芍一直沉默著聽他說話,男人轉身要走的時候,她突然抬頭喊住了他:“韶北川最近是不是精神不太好,我看他車上還有心理醫生的診病單……”
楊景棠一愣,隔著客廳看向臥室。男人躺在床上,只能看見一雙還沒來得及脫鞋的腳。
“應該是壓力大吧,公司和家里老人都出了問題,最近一年我看把他累得不輕。”
韶芍點頭,她還想問韶北川為什么突然這么賣命,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這些事還是得親自問他本人,她問楊景棠,怕對方也說不出什么來。
門關上了,送走了楊景棠,屋里就只剩了他倆。半個小時前韶芍還在家里洗澡,水流嘩嘩地往下落,她心思也跟著下墜。擦了頭發她就拿起來手機,不斷地撥過去,無法應答。
誰能想到半個小時后,她就在男人家里了。
韶芍站在玄關處,看著臥室里的那雙腳,眼神陰郁地瞪了他一眼。
男人在床上躺著,沒有聲響。
她去廚房接水,溫熱的液體隔著杯壁暖著她的手指。韶芍盯著那柱水流愣神,臥室里突然傳來“噔——”一聲悶響,她嚇了一跳,手抖向一邊,水流全淋在她手腕上。
“韶北川?”韶芍放了水杯就回身往臥室里跑,男人頭朝下栽了下去,下半身還掛在床上。
“韶北川!”
韶芍有些慌,他這樣栽下去不窩斷脖子也要把頭砸懵了。動作先于意識,她沖上去把韶北川撈了上來。男人不輕,難怪剛剛楊景棠駝了他一路能累得半死。
“北川?”韶芍沒發現自己聲音發顫,他磕破了額頭,一片淤青,鼻子里有血流了出來,蘸了她一手。
男人還是閉著眼,眉頭都聳在了一起,他連暈過去時也皺眉,這毛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韶芍手忙腳亂地去找醫療箱,她幾乎不回山城,來他家里的次數屈指可數,一切都不熟悉。
醫療箱呢?醫療箱放在哪兒了?他知道要在家里放一個醫療箱么?
“韶北川!你家醫療箱呢!”女人蹲在地上,挨個地拉著抽屜,把能翻出來的東西都翻了出來,零零散散堆了一堆。
CD光盤,她少年時最喜歡的樂隊,偷偷買來了好多唱片,跟著竇衍離開山城的時候全都扔進了垃圾箱;
一摞照片集,她把相冊扔到地上,里面的照片滑了出來散了一地,破碎的地圖一樣零零散散拼湊出她整半生年歲,乳牙照、小學、初中、高中;
八音盒也被砸落在地上,突然蹦出來兩聲扭曲又突兀的音符;
一把散裝的貝殼,她趕海,一粒一粒在沙灘上拾起整個潮濕的黃昏;高中時收過的情書,她攢著,每一封都悄悄寫上了謝謝;五子棋、半截鑰匙、廢舊的MP3……
東西越來越多,被她當作垃圾扔掉的物件都安然無恙地存放在這些抽屜里,隱秘的、狹小的抽屜,貼著地板,他推拉一關,十幾年的時光全被封在這里。
“醫療箱呢!醫療箱呢……”韶芍聲音顫抖,她把抽屜翻遍了,沒有。
手上的血醒目,他磕到哪里了,怎么能出這么多血?生病了為什么不能老實一點,總是要添麻煩,為什么總是要添麻煩!
韶芍爬起來又去翻旁邊的高一點的櫥柜,照片,還是她的照片,她還有他。韶芍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