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音手一顫,手上的氣球掉落到地上,就像她的心一樣,無聲無息地跌入十八層地獄。她猜到洛航要說什么了,她以為她可以接受一切,可當這一刻就要發生時,她只想逃,逃得無影無蹤,這樣就什么都聽不見,什么都不用知道了。但她的腿抖得厲害,一步都邁不動。她只能紅著眼,像個傻子一樣,接過洛航遞給她的——一封婚禮請柬。她雙手捧著這封請柬,瞬間,身體像被撕裂一般,心口鉆心的疼直沖顱頂,她的淚水控制不住地往下砸,她再也聽不見周遭的聲音了,她一口氣都喘不過來了。原來,見證許傾塵的幸福,是一件這么窒息的事。但蘇音還是忍著痛,將這封請柬打開,當看見那大紅喜字,她忽然笑了。笑得可憐。她顧不上體面了,她什么都顧不上了。她睜著刺紅的眼,當著所有人的面,把請柬的內容讀了出來:“誠邀蘇音…”她哭著笑,她提起一口氣,繼續讀:“來參加新娘…”她哽咽住了。這是她最愛的人,可以后,她就是別人的新娘了。許傾塵。許傾塵。…這個名字,蘇音念不出來了。她不要念了,她再也不要念了。這個名字,將她最后一口氣堵在胸腔里,她猛地捂住心口,一瞬間她喪失意識,一頭倒在了地上。但那封請柬,還被她死攥在手里,因為,她還有話沒來得及說出口:死了,我也要做你婚禮的嘉賓。老師,我要你幸福。 紙船eden反應最快,他連忙說:“不要亂動她,誰會急救?”大家都被嚇懵了。只有,只有許傾塵。她眼里的恐懼一覽無余,但她憑著強大的意志力將弱小的情緒絞殺掉,害怕也罷,慌張也罷,她戰無不勝。她冷靜道:“我會。”她是鎮靜的冰山,她爭分奪秒地往樓下走,她看上去極度淡定,從容。但誰都不知道。她手里掐著怎樣一把驚慌失措的濕汗。可她不能驚慌失措。“虞枝,打120。”“洛航,把門窗都打開。”她的聲音,冷靜到可怕。冷靜是假的。如果誰能仔細觀察她的話,便能毫不費力地看到她——
顫抖的紅唇,驚恐的眼神,和干涸在眼里淌不下來的眼淚。她嫌走得慢,于是,她開始跑,即使扭了腳,但她感知不到任何疼痛。這點痛,不算什么。這一生,她一直在經歷同樣的事,一直眼睜睜地看著她愛的人在她面前死去,這一次,她不會再允許這種事發生了。她要她愛的人平平安安。在她奔向蘇音的十幾秒里,在她為蘇音進行緊急急救時,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蘇音能醒過來,她一定要緊緊牽住她的手,再也不要放開。可是,無論許傾塵怎么做,都沒有任何效果,蘇音好像…沒有呼吸了。許傾塵不放棄,她跪在地板上,冷汗將她的額發濡濕,她害怕到整個人都是顫抖的,但她拼命保持冷靜,她拍擊蘇音的臉頰,一直在喊蘇音的名字,她要把蘇音喊回來。但蘇音毫無反應。許傾塵邊給蘇音做心肺復蘇邊說:“音音,洛航是eden的男朋友,我跟他是假的,全都是假的,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解釋給你聽,音音,音音,你別放棄…”“別放棄這個世界。”“別放棄我。”許傾塵多怕蘇音再也醒不過來,她怕從此陰陽兩隔,怕極了。終于,救護車的鳴笛聲劃破長空,一道長長的淚從許傾塵眼中滑落,她在完成最后一次人工呼吸時,深吻了蘇音。許傾塵哆嗦著嘴唇,貼在蘇音耳旁說了一句:“我愛你,我永遠愛你。”醫護人員抬著擔架進來時,許傾塵踉蹌著起身,腳步不穩地往后撤。她不必再逼著自己冷靜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牙齒控制不住地打顫,腿一軟,她直到跌坐到地上。許傾塵沒看見——蘇音攥著那封請柬的手突然松了勁兒,而她的眼睫,輕微地顫了一下。-仁和醫院。蘇音躺在icu里,他們一行人站在病房外聽醫生講話。醫生說:“雖然患者突發心臟病時,你們對她進行的緊急心肺復蘇成功了,但由于心臟驟停時,患者腦組織短暫缺氧導致了腦損傷,所以她目前還在持續昏迷狀態。”虞枝緊張地問:“醫生,那她大概還需要多久能醒過來?”醫生:“我也不能給出具體時間,可能是今晚,也可能幾天,幾個月,幾年,甚至幾十年,當然,也可能終身都無法醒過來。”虞枝臉色慘白,其他人亦是如此,他們默默地看向了許傾塵。許傾塵臉色蒼白如紙,她盯著地面,一句話都不說。虞枝:“謝謝醫生。”醫生走后,虞枝走到許傾塵身邊,摟著她的肩說:“傾塵,沒事的,音音一定能醒過來的。”許傾塵說:“嗯。”她沒有哭哭啼啼,也沒有懸沉于絕望里。她足夠強大,她可以陪著蘇音挺過這次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