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提防她這樣的能力,所以自己才退避叁舍嗎?
庫洛洛不愛讀過于理想化的詩歌,不愛沒有結論的哲學探討,但他知道情感是人類很重要的一部分。
他讀過足夠多的經典文學,深知這種情感常常帶來滅頂之災。它能將睿智的人逼瘋,讓邏輯和理性變得不堪一擊。歷來多少人依然像飛蛾撲火般追逐它。正因如此,它才成了一種極佳的操控手段。
而他自己,顯然沒有更明智。
或許,唯有冷酷之人能幸免。
最理性、最安全的選擇,便是利落地切斷所有羈絆,將一切弱點剔除。
顯然,他也不夠冷酷無情。
仔細一想,無論是劇團還是旅團,建立的原因都是羈絆。因為有羈絆,才有同一個目標,同樣的利益。無法割舍。
好在除了毀滅,它還有另一種被吟詠的形式——它可以成為催化劑,讓弱者變強;它是一種令人驚嘆的美,藝術家們為之追尋;它是哲學家們永無止境探討的話題,永恒且無解。
它是科學尚未研究透的。
無法衡量之物該如何計算?
有些時候,即使再聰明你也只能拼運氣,押上性命。那些飛蛾撲火的人,大概都以為自己會贏。
流星街盛產愛賭命的狂徒。庫洛洛遲疑,因為還肩負著團長的職責,至少他是這么為自己開脫的。
這幾個月他一直吊著烏奇奇,拖延時間,隔叁差五聊聊天。那次她叁天沒有回復,庫洛洛想到了所有最壞的結果,再理智地一一排除,最終給俠客發短信,收到了促使他行動的那段視頻通話。
需要入局下注了。買定離手,看情況暗箱操作。
既然想要得到,未必要完全理解才出手。就像任何收藏品,在擁有之前,你聽到的不過是各種傳言,說它好,說它值錢。然而,只有真正握在手中,親自研究過,才能明白它的真相與價值。
在半路匆匆和派克分別,她回流星街,他先回基地。他不看派克,以防銳利的眼眸里又裝著要說的話。
基地空無一人,卻處處留有生活的痕跡。
其實這些年頻繁使用這里的也只有他和俠客。所以山洞里電子產品和書籍囤積最多。其余人嫌這里偏僻,還不如流星街方便。
如今多了一人的生活氣息。
她的玩偶,嶄新的廚具,堆迭整齊的漫畫書。
處處都是叁人行的證據。叁個游戲手柄。叁雙拖鞋。墻角一只被踢開的拖鞋,歪歪斜斜地躺著。庫洛洛撿起,擺正,然后坐在了烏奇奇的床上。
滿墻都是照片。
熟悉的面孔一張張映入眼簾。
飛坦閃躲鏡頭,身影模糊,唯一清晰的是被芬克斯摟著脖子,飛坦對鏡頭豎中指,烏奇奇和俠客對鏡頭比心。俠客幾乎每張照片中都笑得燦爛無比。有張滿桌空酒瓶,窩金大口吃串,烏奇奇滿嘴流油,派克故作嫌棄,俠客無奈攤手的自拍。庫洛洛唯一出鏡的一張照片中,他正側著身,準備坐下,姿勢顯得微妙而滑稽。飛坦的手被烏奇奇挽住,翻著白眼,烏奇奇笑盈盈地靠在發呆的派克身邊,透出幾分小鳥依人的意味,俠客則咧嘴吐舌,顯得格外放松。
是那次派克來讀烏奇奇的記憶。
庫洛洛通過記憶念彈也看到了。
偷用她的眼睛看世界。正如觀察這幾面照片墻也是在偷窺。
她與動物的自拍,笑得傻乎乎,極具感染力。
還有些照片視角奇特,庫洛洛需要解謎猜測才能看清。古老的鄉村籬笆,掛滿書包的教室外墻,從井蓋冒出的蒸汽,某種食物的特寫,骯臟的河流。
除此之外,有很多普通人的照片,他們做著再普通不過的事情,比如在咖啡館窗后悠閑地喝咖啡、西裝革履的商人站著聊天、路邊抽煙的行人、叼煙斗下棋的老人,衣衫襤褸的人沿街乞討、青少年搖晃噴涂罐涂鴉、清潔工清掃街道、建筑工人頭盔掛在脖子上攀爬腳手架、牽手過馬路的學童、酒館劃拳的客人、流星城的居民在廢物場翻找東西、孩子們用五顏六色的塑料袋當裙子穿著跳舞。
他不明白這些照片為何值得掛在她臥室的墻上。都是她交的朋友?懸賞目標?他歪著頭,緊盯照片,試圖透過她的視角看這個世界。
他們有什么特別之處?簡直太平凡了。沒人會注意他們,哪怕這些人互相在街上擦肩而過,也不會注意到彼此平庸的存在。
在大腦還未理清這些問題前,胸口先是一陣壓迫感,緊接著喉嚨發緊。他不愿再多想,抓著蜘蛛玩偶回到樹上坐著。
懷中的小腦袋不安分地蹭了蹭?!皫?、洛洛,手下留情,要憋死了!”
“啊,不好意思?!睅炻迓逅砷_手。
烏奇奇大口喘氣,正要吐槽,卻呆住,怔怔望著他。男子若無其事,維持她入睡前的姿勢,側躺,手臂現在松松地環住她的腰,好像根本沒意識到雙頰的淚跡。
旁人可能會知道要給對方面子,尤其是礙于庫洛洛已選擇數次避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