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白初賀看向自己臥室對面的那間房間,門縫里似乎溢出了一點柔和的燈光。
他對大慶說了聲謝謝,讓大慶去自己臥室里睡。大慶七葷八素地點點頭,倒頭又在沙發上打起了呼嚕。
白初賀輕輕推開一直空置無人,甚至連他自己也很少進入的房門。
柔和的燈光變大了一些,但并不刺眼,是光線比較弱的床頭燈。
均勻的呼吸聲響起。
白初賀慢慢蹲在床邊,凝視著睡著了的白皎。
今夜的白皎睡姿不像白初賀印象里那樣老實安靜,他合衣歪斜在床的一邊,甚至還有條腿耷拉在床邊,腳尖虛虛點著地板,露出的腳踝因為冰冷的氣溫而微微發紅。
他似乎是不知不覺地睡著的,上半身沒有躺在床上,而是倚著床頭板,茶色發絲的腦袋低垂,腦后的發梢已經被壓得變了形。
那雙亮晶晶的小鹿眼闔著,偏長而密的睫毛垂搭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貼得近了,白初賀忽然發現白皎的睫毛也是偏淡的顏色,甚至比發色還要淡一層,泛著稻草色的光,和他記憶里年幼的白皎的發色一模一樣。
也許是他以前和白皎靠得還不夠近,所以從未發覺這些
白皎的臉頰也浮著一層淡淡的玫瑰色,鼻尖同樣微紅。那些弧度已經很弱的深茶色發絲胡亂搭在他的額前,讓他看起來安靜又可愛。
現在的白皎看起來仿佛真的是一尊等身的瓷人偶,製作精細又逼真,被粗心的主人擺在床頭,但卻沒能調整好姿勢,讓瓷娃娃歪歪斜斜地靠著,頭微微垂了下來。
距離近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白初賀的呼吸拂在那些細密的睫毛上,瓷娃娃的眼睫動了動,沒有睜開。
白皎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動彈了一下,似乎想換個更舒服的睡姿。
白初賀扶著白皎的后腦杓,將他的外套脫下,才發現白皎手邊仍然亮著屏的手機。
白皎睡著前似乎在玩手機打發時間,白初賀看見手機上插著耳機線,但兩端的耳機早就從白皎耳朵上掉了下來,也許是睡著的白皎自己拍掉的,耳機線亂七八糟地扭在了一起。
白初賀將耳機線拔了下來,但沒料到手機還播放著音樂。
很小的音量,輕靈寂寞的歌聲立刻流淌了出來。
是首很耳熟的歌,那晚宋姨開車送他回陰家巷的時候,車載音響里放的就是這首歌,單曲循環。
宋姨笑著說一定是白皎點的,他喜歡什么歌就會單曲循環著聽,一直一直聽,永遠不會厭倦。
亮著的屏幕左下角也是單曲循環的小標志,亮著的屏幕上緩慢滾動著歌詞,在白初賀按下暫停鍵之前就映入了他的眼中。
[離散的情感與此身仍在這里等著與你相會啊]
[獨自一人眺望季節流轉單單等候著也已足夠]
白初賀安靜聽完了一整首歌,才按滅白皎的手機,輕輕放在一旁。
睡夢中的白皎一聲不響,沒有察覺到任何響動。
“你一直在等著我回來嗎?”
白初賀輕輕將白皎額前那些凌亂的頭髮撥順。
白皎已經不記得過去了,不記得愛說愛笑的大慶,不記得沉默兇狠的他。那些記憶像流水一般,帶著令人痛苦的過去,一起被白皎藏在不愿意觸碰的一隅。
“他們說你什么都記不得了。”白初賀喃喃自語。
可白皎仍然在宋琉白遠對新住所猶豫不定的時候,說他想住在海邊。
連他在沙灘邊堆的那些小石頭,設想的那個大房子,仍然有兩間臥室,一間風格溫暖,一間風格沉穩。
白皎忘記了很多,可那個他曾經在淺灘上許下的那個愿望似乎從未消失過,一直存在于他內心的最深處,影響了他每一個決定,在他生命中做出的每一個選擇里下浮光片羽。
窗戶沒有關嚴,風又吹動了窗邊干凈的紗簾,在微弱的月光下輕輕晃動。
白初賀去關窗的時候想,這間房間的窗戶似乎總也關不嚴。哪怕他覺得自己已經盡量不再踏入這個房間,也還是會發現月影下有風輕輕拂過。
他找到了空調的遙控器,原本是放在窗臺邊的,但現在出現在床邊。
白皎怕冷怕熱,對環境尤為敏感。一定是他覺得冷,找到了空調遙控器,但最終卻沒有打開,而選擇合衣歪倒在床邊。
白初賀將溫度調到白皎一貫喜歡的數值。
白皎大概從未忘記過何復衝動之下說出的那些話,即便是被大慶勸著,也始終不肯真的在這間房間里休息,甚至笨拙到不肯去碰這間房間里的其他物件,連床上迭好的被子都沒有動過,就這么穿著自己的衣服睡著。
白初賀緩緩想著,一邊倏地打開床邊的衣柜。
一整排的衣服暴露在眼前,帶著一點香熏包的香氣,從夏裝到冬裝,嶄新整齊。
他挑了一套搖粒絨的睡衣取了出來,睡衣上印著大大的布丁狗的圖案。
可白皎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