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水流聲和頭上果子壓彎枝椏的有力的墜落聲給嚇得左搖右晃。但比起驚慌,更多的還是看到大自然的感恩;比起像手忙腳亂的鳥兒,更多的是像一顆流光溢彩的新生貝殼,幸福地劃過大海母親那靜謐的心懷……
此時此刻,佐助覺得自己可以洞穿四季的變化,洞穿朝起夕落、晝夜交替、風聲雨鳴,洞穿森林和水流,洞穿陽光與陰影,洞穿聲音,洞穿世界一切……
多么壯美的卡瓦格博!他發自內心地喊出這一句無數人都情不自禁的話語——這便是生命!這便是所有獅子般傲慢和不屈的登山者源源不斷奔赴至此的原因,人類的精神便是從這座山頂流到整個人間去的!
佐助簡直不敢想象:鳴人——將整個生命都投入到這份事業中去的鳴人——站在這里的時候,該是怎樣的心情!如果此時此刻,鳴人就在他眼前……啊!佐助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感到鳴人的背影耀眼得不亞于這座太子雪山。他像對著太陽似的不敢多望,但也像對著太陽一般,即使不去張望,還是能感受到這份光芒。
他看到了鳴人的金色發絲在空中飄揚,看到鳴人的雙腿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深刻的印痕——這些跡印同它們的主人一樣具有一股明亮的生命力,具有一個鮮活的靈魂,它們昭告著這樣一件事實:這個男人曾經來過!
他看到鳴人動身去了,到梅里雪山的最高點去了,到那個即將被命運女神化為角斗場的地方去了。鳴人向身后的隊友、向那時還遠在異國他鄉的佐助告別:別了,我那名字蘸血的圣母!如果我能把你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一同帶上這座山頂,就像我把你的名字連同盾牌一起帶上人生的戰場一樣簡單,那該多好啊!別了!接下來,不管我是名成功就,還是功虧一簣,我都祝你幸福!將來不管我是這雪山上的泡沫,還是群峰旁的暮靄,或是夜晚星空上的一只小羔羊……我都將永遠愛你!永別了,再吻我一次吧!
可佐助不想聽到這些話語,他只想鳴人本人回到他身邊。佐助也像明永村的村民一樣,向天地禱告著,希望卡瓦格博能聽到他的聲音:親愛的卡瓦格博,請讓我夢見鳴人在哪里吧——不,不對,請讓鳴人活在我的夢中吧!
他細數著時間的流逝,如同細數著當年那一捧阿爾卑斯山玫瑰在生長期間掉落下來的花瓣。那時,父親手中的鋼鐵在得意地搖擺著自己銀灰色的裙擺,母親依然不管刮風下雨都持續為村民們勞作,而他依然過著十年如一日的迷茫的生活,依然不知道村里那片墓冢的意義,依然不知道人生和生命到底是什么…這天是星期三……他的童年只有這種星期三。沒錯,看哪,大家還是在重復著昨天的事,今天還是星期三。田里的麥穗唰唰地響。還是星期三。村民們又在夸耀那些葬在墓冢里的鄉親們,他還是不懂,他只覺得死了就是死了。直到漩渦鳴人來到這里,時間才開始流動。鳴人的出現打破了他人生的凝固。但鳴人終究不是萬能的。當鳴人走后,他才猛然意識到,原來自己暗地里為每一個痛苦呻吟的人流過淚,原來自己常常夢見那座墳冢,夢見那些墳土里長出來的雜草——它們見證了這些名不見經傳的人,見證了他們如何走過一段風風雨雨的人生,如何在命運的種種肆虐中頑強地斗爭,如何做到即便身入泥土靈魂也還在無所畏懼地朝前看。
此時,站在卡瓦格博身上,他甚至沒來得及想去炫耀自己方才獲得的勇氣。他只想著自己的家,想著每一個宇智波:這會兒,止水應該在清晨酒館的微弱燈照下開始打掃昨晚的狼藉,手燒在研究新的煎餅制作方法,準備下周拉去市里擺攤叫賣,而自從鼬去世后便再沒有出現的泉美,她應該也在某地努力地生活,努力地忘記一切苦痛。
他想著所有親人,再一次無比劇烈地感到自己多么熱愛這些人——這些人、那些人、人、人……所有人!他是多么熱情地、深刻地愛著所有人!甚至連曾經令他身為不解的墳冢們,那些曾經讓他不知道有何值得追憶和敬佩的先輩們,他也一并愛上了……雖然他曾無數次地否定過他們,抗拒過他們,抗拒任何一個宇智波成為已逝之人,但現在他卻驕傲地認定,這些人無比光榮,他的姓氏無比光榮。他覺得自己終于成為了一個無愧于家族的宇智波……
隱約傳來當年的歌聲。
在黑暗的、無解的命運面前,也會有人勇敢地唱歌嗎?有的,佐助確信自己聽見了……
“快看!那是什么?”小林指向前方。山腰間閃爍著一道彩色的光。佐助和小林小心翼翼地往挪動,斜著身子頂住越來越寒冷的狂風。
是彩虹嗎?佐助問道。他的聲音被寒風揉碎,但小林還是聽懂了。不知道!小林大喊著,腳下顯些沒有站穩。渾蛋啊……兩人都不由地感到膽戰心驚,咒罵了起來。不敢想象如果倒下后會發生什么。那道彩色的光越來越近了。
啊!小林率先認出來,兩三步跑了過去:快看,是登山隊的行李!是太陽把行李照成彩色!有帳篷,還有衣服……
在靜悄悄的黑夜,在沉默的村落,在混亂的國家和時代,有一道歌聲不斷地自遠方傳來,不斷地回蕩在世間,傳得好遠好遠——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