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峰叫卡瓦格博,是梅里雪山的最高峰,也是當地居民心中的神山,藏地神山中最為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太子,別名叫太子雪山。說起來,大學時期,我們社團里的同學都叫鳴人叫作太子……他明明是地地道道的日本人,祖上也沒有混血,卻愣是長成了金發藍眼的模樣,這難道不是老天爺的一種安排么?沒有哪一座山比得上太子雪山那么景色獨秀,就像沒有誰比得上漩渦鳴人那么神奇一樣……馬上你就會親眼見證卡瓦格博,他是無與倫比的!”
明永村的村民迅速用行動消除了佐助和小林心中的顧慮。為了表示歡迎,村長在家門上特地寫上了“小林你好”四個字。至于佐助,他的踏實感則來自于一個漢族的小女孩。這位梳著兩個丸子狀發髻、名叫天天的小姑娘,曾經在山間孤獨流浪,后被此地好心的少民收留,扶養至今。她的聰穎驚艷了無數的外地來客,包括小林。
“只是和鳴人交流過幾回,她就能用一口漂亮的日語和我們通話了。”小林感嘆道。
天天那雙比葡萄還要晶瑩甜美的黑眼睛閃爍著喜悅,迫不及待要和佐助攀談過往:“這些外國話都是鳴人哥哥教我的……你是他的弟弟嗎?和他長得完全不一樣。”
“確實。”佐助也認同這一點,“因為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弟弟。”
“那是親戚?還是同學?”
“都不是。”
“那你……哦……”她忽然拖長了腔調,“你叫佐助,對的……我剛才沒有想起來,都怪我。鳴人哥哥經常提起你呢……”
聊起尋常家常,村民們自然友好溫和,可一旦問及那些去向不明的登山成員,他們則永遠顯得冷漠:“你們的朋友想要攀登圣山,當然會死啊。”
佐助感到憤怒:“這么多人還在搜尋,誰說他們已經死了?”
而小林的重點卻在另一方面:“圣山是什么?”
就這樣,小林為了圣山的謎題,佐助為了鳴人的音訊,兩人一同長居在了明永村。
小林比佐助更適合這個村落。同樣是對酥油茶和糌粑感到不習慣,小林卻能在短短幾個月后便品出其味,跟在桃花樹下的牛群身后,用相機記錄著來自田地間麥子嫩芽的金光。而佐助卻一直無法適應這片土地。當他嘗試和村民們一樣用手捧起溪水引用時,他總覺得此刻在自己喉嚨里滑動著的不該是這冰川融水,理應是更為粗糙的母親河的水。仿若百靈鳥的來自中國少數民族的絕美歌聲,竟也壓不下那總在他耳邊徘徊著的故鄉村婦們的聒噪絮語。
每天早晨,他都和村民們一起走上屋頂,朝著群山祈禱。村民們在祈禱著太平與長壽,他自然是祈禱早日發現登山者們的蹤跡。在開始祈禱的那一瞬間,梅里雪山就成為了卡瓦格博。
佐助眼里看到的是渺茫,甚至可能是死,而這些看似守舊的人們卻永遠目向長生——到底是他們短視,還是我膚淺呢?佐助不止一次思考過這個問題,并得出了一個結論:人民的眼中總是轉載著比想象中還要大得多的東西……
對此感到驚訝和敬佩的不止是佐助,小林也曾在村民們那張透露著智慧與虔誠的額頭面前低下傲慢的頭顱:“當我們向卡瓦格博追問時,在我們心中,相當于卡瓦格博那樣的存在、成為我們精神支柱的東西究竟是什么?”毫無疑問,一代又一代的人都會追問下去,不斷地向著卡瓦格博搜尋那份屬于自己的答案……
日復一日,佐助終于獲得了村民們的信任,可以與他們一同前往雪山上進行朝圣,甚至可以適當地朝山頂的方向攀爬。他們確認了這位外村人只是來找尋朋友,并不會破壞卡瓦格博的圣軀。
為了理解卡瓦格博,理解鳴人,甚至可以說為了理解自己,佐助選擇了在黎明到來之前登上這座太子山峰。卡瓦格博可以用來理解世界,甚至不必全貌,只需觀察山上一片普通的白雪,就能窺見天地萬物的神奇。
月光灑向卡瓦格博。逶迤的雪山仿佛一條銀色的史前巨龍在天上盤亙縱橫。小林尚禮抬頭,瞪大了雙眼。
“我看到了地球。”他說。
月亮像斜掛的鐮刀一樣墜在天上。牧童把小羊羔們趕回家中,在山歌的陪伴下,這群白色的小動物們悄悄冥冥地逃出柵欄,升上天空,變成了活蹦亂跳的星星,繼續哼著牧童教會他們的歌。當太陽照到山頭,噴薄而出的陽光又接替了尚在打盹中的牧童的活兒,以強勢的態度將小羊羔們一股腦兒地驅趕回家,教他們只得乖乖逃回凡間,重新縮回那片劃分在柵欄后的家園。
新上任的金色牧童緣著雪山的形狀積極地攀援,將黃金般的色彩傾入雪峰下的峽谷,把雪融溪水旁生長著的青稞、麥子、石榴、葡萄都照得晶瑩剔透。眾峰拱衛下卡瓦格博耀如寶塔,屹立在世界中央,裊裊升起的桑煙好似長袍加身,讓這位方才蘇醒的太子盡顯王者風范。
太陽升起,生命也就升起了。如果此時能從胸膛里把自己的心掏出來,佐助便能看到它跳動得多么激烈,甚至超出他本人的想象。他的心就像一只不小心把窩巢筑在激流溪澗中的鳥兒,還未落成,就被腳下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