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尖銳凄慘的叫聲。
聽說寵物會模仿主人,這話準沒錯,因為止水哥哥也這樣,每晚都喝得醉醺醺的,站在酒桌上,搖搖晃晃半天,最后啪嗒一聲掉下去。周圍的弟兄們都笑翻了天,笑聲震得木質屋頂都在顫抖:“快看我們的大將軍這窘樣!”
倒在地板上的止水伸出一只手臂去摸身邊的碎酒瓶,再次站了起來。他先是嘴里咕嚕咕嚕的,用碎酒瓶指著那位笑話他的酒客,仿佛手里拿的是一把審判的劍:“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有什么可笑的,???”然后又打好幾個酒嗝:“要是我再在隊里待幾年,一定當個將軍給你看……你們走著瞧吧……”大家又笑了起來,圍著止水有節奏地拍掌,齊聲高唱醉漢的歌。
宇智波止水一只手握著好幾個酒瓶,高舉向天,活像個戰士般地宣布著:“光榮!光榮!光榮屬于不朽的宇智波!在窮困潦倒的時候,在迷失道路的時候,是誰給了人們前進的方向!是誰的姓氏比詩句還神秘,是誰的名字比中國舞獅隊的鑼鼓還響亮,是誰的臉蛋比玫瑰還美麗,比湖水還純潔!我心甘情愿醉倒在這里,讓我醉倒在這里!光榮!光榮!是誰?是誰?”
眾人高喝:“宇智波!宇智波!”
年幼的佐助坐在窗前,一直看著對面那個亮敞的小酒館,亮熠熠的黑眼睛里滿是好奇:什么是光榮?光榮是誰?
可惜,總愛叫囂著這段臺詞的止水哥哥從不告訴他答案,說不定止水自己都不知道發酒瘋時喊了些什么。但是佐助知道,在這靜悄悄的黑夜,在這沉默的村落,在這個混亂的國家和時代,有這么一道吶喊會不斷地自遠方傳來,不斷地回蕩在世間:宇智波!宇智波……縱使命定要受到壓迫,這些人還是會像富岳手中的鋼鐵那樣鏗鏘,久久地高歌:宇智波!宇智波……
在整個宇智波家族的小巷內,除了哥哥宇智波鼬,佐助最喜歡的當屬賣零嘴兒的姐姐宇智波泉美。
她是個腦子靈光的女孩兒,當年還在讀書時,她解出數學方程的速度從不下于公認的天才宇智波鼬。她沒能從初中畢業,早早就退學去結婚了。在父母的包辦之下,她將嫁給隔壁木葉村的一個陌生男人,改姓宇智波。從此,世間少了一位年輕可愛的數學家,多了一位才十幾歲就拖家帶口的辛勞女人,一位穿著劣質圍裙、日夜站在小店門口笑對來客的女人,一位會在佐助放學經過時拜托替她向俊美優秀的宇智波鼬問好的女人。
佐助曾無意間走入過這個女人的小屋,零嘴店的雜貨間。佐助什么都不認得,只認得那張掛在墻面的榮譽書。屬于童年時代的光榮高高在上,照耀著下方雜亂無序的破爛堆。這正是這個女人的寫照:上面是至純至美的智慧,下面是碌碌無為的人生。在潮熱的封閉環境里,在塵土的多年刮擦之下,這張早已看不清署名的榮譽書紙面泛著介于巧克力和咖啡之間的棕黑色。
佐助童言無忌,問她那是誰的榮譽書,她卻忽然像個瘋子似的叫了一聲,把佐助抱在懷中,爆發出了村婦的嚎啕大哭:“佐助呀!可千萬別活成姐姐這模樣!”那一瞬間,這位年輕婦人的堿性肥皂水味的呼吸噴到小佐助的臉上,兩道眼淚像木葉村的春水一般流淌了下來。
宇智波泉美不僅會做各種小糕點,還會唱歌。
六月天,佐助牽著哥哥的手爬上山坡,忽然聽到了一陣悠揚的歌聲自青草那邊升起。歌聲很快便彌漫在了整個山谷,滋潤著對音樂之美懵懵懂懂的年幼佐助的心。剛開始,佐助還以為是山間的精靈,但當他朝歌聲的來源邁出探知的腳步后,他又否決了這個想法——這是一個村婦的歌聲,只有那種被甜澀的麥穗和混著牛糞味的莊稼泥養大的女人,才能唱出這種歌聲。她是村外頭的東京鐵塔所遺落的女兒,和村里頭終結谷的短暫情人。
即使是唱愛情歌曲,泉美的聲音也是非常有力的,活像一群生機勃勃的野馬,奔過高聳入云的云杉根,踏彎喁喁私語的青草,飛躍溝渠和溪澗,得得的足音震撼著整個大地,回蕩在空闊的山丘上?!昂没ú怀i_,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淚灑相思帶……”然后,她壓低了歌喉,聲調絕望地唱了下去:“今宵離別后,何日君再來……”
“哥哥,你快聽哪!”佐助使勁兒地拉扯著鼬的衣袖,“唱得多美!”
“是的,但是不能再聽下去了?!?
“為什么?”
“聽不得的。你還不懂,這種美會叫人的心都碎掉?!庇钪遣恼Z氣里充滿了悲哀。他始終垂著眼睛,仿佛是在擔心那兩排眼睫毛所罩下的陰影不足以掩飾雙眼的神情,還需要進一步遮蓋,才能徹底藏住同情的浪潮。宇智波家族的人,一向是慣于用這雙水做的黑眼睛說話的啊!
宇智波鼬和宇智波泉美擦肩而過,彼此都沒有說話。淚珠在泉美的眼眶里顫動著。
夾在中間的佐助始終滿腹疑問,只好去找他的堂哥——準大將軍止水。
止水蹲坐在火爐子邊,雙手麻木地往里面添加干燥的木柴。星子像跳踢踏舞一樣落在木柴上,火光在這位年輕將軍的臉上搖晃,仿佛是十多把火淬過的紅色鐮刀均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