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樓下。”陳商的語氣很興奮。郁初走到窗邊。外面很暗,老小區(qū),不少路燈都不亮了,外面也沒人,大年三十,大家都在家里過年,根本沒有人出來。不過小區(qū)里住戶家的燈比平時亮了許多。郁初往樓下看。陳商就站在樓下,他身形太好認(rèn)了,方圓十里都找不出一個和他一樣的人來。陳商手里拿著兩根很長的仙女棒,跟個傻子一樣拼命朝著樓上揮舞,仙女棒的火花就在空中劃出一條條漂亮的但又轉(zhuǎn)瞬即逝的金線。生怕郁初看不見一樣。幼稚。郁初掌心貼在窗戶上。他沒開燈,屋內(nèi)一片漆黑,不知道陳商能不能看見他。陳商在電話里問他,“看見了嗎郁初同學(xué)?”“你幼稚嗎?!庇舫鯊膩頉]玩過這個。陳商笑了聲,“還好,我也沒有很老吧?”郁初鼻子發(fā)酸,他抬手摸了摸眼尾,不知道為什么會變得濕潤,他嗯了聲,聲音很低地說:“有。”陳商注意力在手里快燃盡的仙女棒上, 沒聽出郁初語氣里的不對勁,哎了聲,語氣中多了點笑意:“老就老吧, 那你喊一聲哥?”自從上次酒吧之后郁初就沒再喊過他, 陳商其實還是有些期盼。郁初抓著手機沒有說話。陳商手中的仙女棒已經(jīng)燒沒了, 那兩道金線也隨之消失。他不說話,陳商不催他, 也不逼他,只笑了聲:“我買了挺多, 你要不要下來玩一會兒?”郁初說:“不要?!薄罢娴牟灰空娴暮苡字??我覺得還挺好玩, 比我們元旦看的那場煙花好玩多了?!标惿痰穆曇衾飵Я它c誘哄。他倒不是真的很喜歡玩這種東西,只不過家里的小輩們絕大多數(shù)都喜歡玩, 什么能扔出去的炮仗之類的,但陳商覺得那些玩意太危險了,就選了這個看起來最不危險的。抬手擦掉眼角的濕潤, 郁初動了動腿, 最后還是說:“不要。”看起來是真不喜歡。陳商只好無奈放棄。他沒掛斷電話, 一邊從車?yán)锬贸鰪母舯谑袔Щ貋淼牟? 一邊上樓問郁初:“你是不是剛睡醒?怎么都沒有開燈?我打包了一些菜, 今天晚上我就不下廚了, 有點犯懶?!庇舫跖读寺? 剛開了燈,就聽見樓道里傳來的腳步聲。和手機聽筒里傳來的聲音是同步的。
越來越近, 一聲又一聲, 跟踩在他心里邊似的。沒拿手機的那只手慢慢攥緊了。沒多久, 門口和手機里都傳來了開門聲,還傳來了陳商說話的聲音:“豌豆少爺, 快來給我開門,我沒手了?!标惿檀虬瞬簧俪缘幕貋?,他一進(jìn)門,屋里就都是飯菜的香味。“怎么沒開空調(diào)?”他看了眼把打包盒放到桌上的郁初,男生就穿了件羊絨衫和寬松的牛仔褲,看起來是剛從床上爬起來,衣服和褲子都是皺的,頭發(fā)也睡得亂糟糟,還翹起來一撮,莫名讓人心軟。只不過屋里實在太冷了。郁初脊背一僵,“忘了?!薄安焕鋯幔俊遍_了空調(diào)后陳商走到郁初身邊,沒等郁初反應(yīng)過來快速握了下郁初的手,冰涼的,他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在郁初背上,“你先穿著,我把菜分裝出來,不是鎮(zhèn)上買的,我朋友推薦的餐廳,味道很好。”陳商的外套上還殘留著仙女棒燃燒留下的火藥味,很淡,和他車載香水的味道混在了一起,說不上好聞。但很暖和。郁初本來感受不到冷暖,但現(xiàn)在諵諷卻突然覺得有點冷了。陳商的外套穿在他身上有點大了,完全把他給蓋住了,也因為他瘦,就算是披著,外套也沒有要掉下去的意思。郁初的手動了動,攥住了衣服的一角。不知道是想脫下去,還是想攥緊了。他在桌角的位置站了太久沒動,陳商終于察覺出來不對勁。郁初就算平時再怎么不愛說話,也不會像今天這樣沉悶??赡苁且驗榻裉焓悄耆?,本該是和家人團(tuán)聚的日子。猶豫了一下,陳商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到郁初身后,抬手安撫性地揉了揉郁初的腦袋。這么一來,他更加直白地感受到了不對勁。郁初似乎在發(fā)抖。陳商一愣,手在郁初發(fā)頂停了片刻,立馬收了回來。郁初從剛才到現(xiàn)在就一直背對著他,陳商也沒把人強制性地轉(zhuǎn)過來,而是自己走到郁初對面,這個位置對他來說有點窄小了,勉強能擠進(jìn)去,他半蹲下去,一句怎么了還沒問出來,就看見男生滿臉淚痕。郁初哭了。這是陳商沒有料到的,他向來穩(wěn)重,這會兒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抬起想替郁初擦眼淚的手剛到半空中,郁初就跟沒事人一樣,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表情和平時大差不差,但里面還藏了點別的什么,像是在壓抑著什么情緒,眼眶也通紅。陳商張了張嘴,郁初就往后退了一步,抹掉臉上的眼淚,他媽去世的時候他都沒哭過。郁初深吸一口氣,沒什么表情地看向陳商,很平靜地說:“我拿到了我爸的遺囑?!标惿陶×??!奥蓭熣f,我爸在一年之前已經(jīng)因病去世?!庇舫醯恼Z氣平靜到不像是知道自己父親去世的小孩兒,“所以我發(fā)出去的消息沒有人回我,那你口中那個因為工作原因沒辦法回復(fù)我的人,是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