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了,他沒有看到她的眼神,只有微光勾勒出的熟悉輪廓。他應該醒了,可仍覺身處夢境。謝舒元不在,他還是一句寒暄的話也說不出來,座椅扶手隔開兩人距離,視同路人。他曾經近到可以觸碰她的臉頰,可現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像前世相遇的人,不能在今生相認,因為只有他擁有記憶。他不能打擾她,這是他曾對自己發過的誓言。唯一的光打在舞臺的鋼琴上,謝舒元登臺演奏。熟悉的旋律響起,謝序淮呆怔住了。“這是什么曲子?”“星空,很冷門的曲子,好聽嗎?”她滿意地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鋼琴的工作原理基于機械傳導和弦振動,發聲原理是通過琴弦的振動、共鳴箱的共鳴和琴鍵的控制來實現的。”他笑了。本想聽她的評價,不過他也不意外,“你不會想拆它吧?”趙津月在他家里看到這架鋼琴時就產生了拆解的興趣,不過鋼琴價值不菲,她不懂音樂,組裝后要是走了調,可就麻煩了。思忖之際,他起身朝門外走去。“你去哪?”“找工具。”“我保證不了恢復如初。”“有舍才有得,況且我早就想換一臺新的了,也算是物盡其用。”“那你可不要讓我賠償。”“賠償是要有的。”“嗯?”“教教我,我也很好奇內部結構。知識最寶貴,這是無法用金錢衡量的。”“好啊。”歡聲笑語漸弱,完全被旋律覆蓋,記憶中的人就在身邊,沉默無言。這首曲子經過謝舒元改編,曲調變得歡快,可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歡快的音樂聽起來很憂傷,他的眼眶不知不覺地紅了。演出結束,外面下起了雪。“太晚了,雪這么大,我送你回家,正好我哥開車來的。”謝舒元看向謝序淮,“我不著急回去,先送她回家吧。”謝序淮忍著心臟跳動的疼痛,點頭答應。為她開車門的習慣還在,他下意識地朝副駕駛的門伸手,謝舒元的手早已搭在后座車門把手上。趙津月沒有立刻坐進去,兩人只隔著一道車門,謝序淮微微側頭,時間仿佛靜止。雪在路燈的映照下清晰可見,泛著昏黃的光,無聲無息卻又急驟迅猛。“哥,怎么了?”謝舒元見他遲遲沒有動作,疑惑地問。熟悉的身影在車里,寂若無人。冷空氣侵襲鼻腔,疼到難以呼吸,謝序淮逼迫自己鎮靜。“沒什么。”他坐到駕駛位啟動車子。雨刮器來回搖擺,車里很安靜,心照不宣的沉默。謝舒元毫不知情,只覺得氣氛壓抑,或許是不熟的原因。他伸手拭去趙津月頭上身上的雪,“天氣太冷了,很容易感冒,要注意身體……”“我體質沒那么差。”耳熟的回答,恍如隔世。“我只是擔心你。”謝舒元輕聲說。趙津月望著窗外,沒有回應。謝舒元早已適應她的冷淡,和她在一起相處已經很開心了。他不想氣氛不好,主動找話題,一路上談笑風生,從音樂聊到學習,他驚奇地發現她對物理很感興趣,尤其是天體物理。弟弟開朗健談的狀態似曾相識,讓謝序淮恍惚。“今天下雪,看不到月亮,前幾天的超級月亮你看了嗎?”疼到麻木的心臟再次被刺痛,謝序淮握緊方向盤。“嗯。”身后傳來一聲輕淡的回應。“其實最好看的超級月亮是在三年前,最大的滿月,大概是在夏天……”一個急剎車中止謝舒元的話。抱歉兩字被他遏制在喉嚨里,謝序淮艱澀地問了聲,“還好嗎?”“沒事沒事。”謝舒元揉了揉撞到椅背的額頭,他擔心地看向趙津月,“下雪天路況不好,你怎么樣?”沉默片刻,身后傳來平靜的聲音。“挺好的。”像在答復他,又像在回應他。謝序淮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心口的疤痕好像被撕裂,手腕的割傷也裂開了,鮮血直流,疼得眼淚奪眶而出。可他必須要把自己的情緒隱藏起來,偽裝成不熟的過客,繼續駕駛。他也要確保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