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間降下來一座糖果山,烏壓壓的糖果雨砸了一片,你捂著腦袋,四處蹦噠,都沒處躲。
沒有可以喘息的私人空間,你一旦悶在屋里時間長,布加拉提就會把你從被窩里揪出來,他不讓你縮。
比起吃那些有副作用的精神類藥物,他更希望通過心理治療來讓你恢復(fù)正常,可你不會覺得這些糖果甜,只覺被擠壓得喘不過氣。
自己的心只有那么一點,承受不住別人施舍的那么多的好意,你還不起。
棕毛先生與阿帕基資助你那么多錢,你還不起;布加拉提請你的游戲機(jī)與寫真,你還不起;陌生的阿帕基送給你昂貴的阿瑪尼口紅,你仍還不起。
最后留在心里的只有羞愧,因為當(dāng)你有能力還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死了。
你躲開糖果逃跑了。
上午工作完,你就從餐廳離開,搬著藤編小椅去上一輪經(jīng)常去的巷子里,慢慢做題背英語。
不想寫就放下發(fā)發(fā)呆,小鳥落在與窗臺交錯著的電線上,它的頭頂是藍(lán)汪汪的河流,倒垂于天際。
小鳥扭幾下小腦殼,又展翅飛走了。
白云在地球的天罩上順風(fēng)流轉(zhuǎn),從巷子的夾角里望去,那就是一群群棉花聚成的帆。
偶有行人路過,在一旁的披薩店里點餐。斜對角的大叔開的是家書店,他養(yǎng)的一只貓,還有一只鸚鵡。鸚鵡就立在書店門前,而那只灰藍(lán)色的大肥貓,時常就在旁邊趴著。
另一側(cè)還有賣服裝的大嬸、修鞋的小哥……總之都是你眼熟的人,但你們互不相識,因為你只在這里坐著,從不向他們搭話。
會英語的只有那邊修鞋的小哥,其他人因為語言不通,不會與你多說,而那小哥性格內(nèi)斂,也不會與你做多余的交談。
因此你才會選擇這個地方,這里的一切都恰到好處。
靜謐而又愜意,誰也不會管誰,平靜得連時間都放輕了腳步,蹲下來陪你一起仰望天河。
擾亂你心的人都被你從內(nèi)心趕跑了,你不會再因他們煩憂,靜靜地呆在這里,望四周的光影隨太陽之軌跡愈拉愈長。
傍晚,他們都下了班,關(guān)上門。藍(lán)貓伸起懶腰,翹起尾巴,大搖大擺,蹦上窗臺回到家。
太陽也與你道別,時間向你揮揮手,終于只剩下你一個人。
背景里渺無人聲,你能聽得見自己的呼吸。
空氣在太陽墜落后轉(zhuǎn)涼,你該回去了,但你不想回去。
兜里的手機(jī)鈴響,持續(xù)的,不間斷。
這是有人打你電話,你的目光移向褲兜,持續(xù)幾秒,不想接。
視線從手機(jī)上移開,它沒落在哪里,你的心也沒落在哪里,單純在發(fā)呆。
漸漸的,天沉了,雨下了。
飄零的雨點在壁燈下拉成銀白的雨絲,淅淅瀝瀝,雨點打在皮膚上,涼涼的。
漸漸的,你的視野里只余下燈泡撒下的這束光,以及在光束下輾轉(zhuǎn)難眠、接連不斷的雨絲。
如果雨能睡著,它就不會再下了。若是天能睡著,它就不會再流淚了。
耳畔是雨滴肆意的傾打,漸漸地,它愈下愈大。
它下得大不大都無甚區(qū)別,它只是雨,僅此而已。
手機(jī)又響起,它接連地響,你不想接,不想聽,隨它如何震動、摔在地上,它被浸泡了雨,你也不管。
你不想管。
衣物竭染于空氣,而空氣浸泡在水里。
眼睛里只有光下的雨,耳里也是。雨幕能隔絕外界你不想聽不想看的整個世界,它為你建立一座自己的城,這里僅有你自己。
你想起這手機(jī)很貴,手摸向地面,把它找回,用衣服給它擦干,再卷進(jìn)還沒濕透的衣擺里。
魚適應(yīng)雨。雨才是魚的家。
你喜歡淋雨,水的潤澤中有它獨有的沉靜,任何的躁慮都會在這里消失,被凈化。
雨水在撫摸你,那在白光下的絲線讓你恍神間想起一個熟悉的人,他也同樣有這一頭雪白的長發(fā)。
那是誰?薩菲羅斯?格里菲斯?……
阿帕基。
雷歐·阿帕基。
一個和雷歐奧特曼同名的人,你漸漸回憶起與他的過往。
好像是在打開內(nèi)心的門,很模糊,它們被埋在很深的地方,你需要用自己的手去挖、去使勁挖,才能把他真正從深埋的地方挖出來。
只有一個模糊的身影,白色的頭發(fā),身形高高瘦瘦,嘴唇上涂著詭綺的紫色,大晚上的,看到只會覺得那是一只縹緲不散的鬼。
他好像確實是一只鬼。
你在黑暗中睜著眼,雨水打進(jìn)瞳仁里,你又閉上。思來想去,好像找不到他自己的事。
阿帕基的人生像是一個秘密。
不是說他自己是個秘密,而是他在你的世界中,存在得像個秘密。
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塊背景板,你與棕毛先生在一起的時候,與其他人在一起的時候,哪怕是你與他在一起,他也沉默得溶于這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