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歲晏一鼓作氣跑出好遠才停下腳步。哪怕他心里知道兄長一會兒要見妖族二皇子, 不可能跟在自己身后,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瞅了好幾眼,確定沒看到兄長那清俊如竹的身影才做賊心虛似的松了口氣。“我可不想被哥哥揪住待客, 每次看到那個笑得怪怪的家伙我就渾身不自在。”烏發雪膚的少年小聲嘀咕著往山下走去, 像只翹著胡子嫌棄甩尾巴的貓兒。小貓高高昂著腦袋走出一段距離后, 溫和沉穩的嗓音冷不丁從身后傳來。“歲歲?”姜歲晏被驚到,差點蹦起來。但很快, 他就將這熟悉的聲音辨認出來。“邵寄霜!”少年扭頭朝聲音的主人看去, 語氣憤憤中帶著不自覺的親近:“你什么時候來的?你是屬貓兒的嗎?走路怎么都沒有聲音啊!”邵寄霜看著面前炸毛小貓似的少年, 唇邊笑意不由得愈深。他想, 明明毛團團才是屬貓兒的, 還是那種嬌貴的、皮毛順滑的高傲小貓。當然,邵寄霜是不可能大咧咧地把這些‘大不敬’的想法直接說出來——毛團團會炸成蒲公英球的。他望著毛團團,心中柔軟而溫柔, 將那些奇妙而真實的聯想細細珍藏,不露分毫。于是, 姜歲晏只看到血瞳少年目光柔和地望著他, 溫聲解釋道:“我剛剛準備去水西鎮,想著時間還早,歲歲可能還沒出發, 便準備在樛木峰周圍轉一圈, 看能不能遇到歲歲。”“沒想到, 真的遇到了歲歲。”邵寄霜語調溫和:“歲歲想什么呢?我方才特意加重了腳步,歲歲卻一直沒注意到。”血瞳少年眉眼俊美, 輪廓深邃, 望過來的目光繾綣,神色不再是面對外人時浮于表面的虛假溫和, 而是真實的、虔誠的愛重與珍憐。姜歲晏被看得臉熱,視線不由得漂移一瞬:“哦。”旋即,姜歲晏覺得不行,太弱氣了。他在質問誒,怎么能先移開視線呢?少年立即氣勢洶洶地直視回去,順便還靈光一閃,捉住一個大大的漏洞:“騙人!你來樛木峰干嘛不先聯系我問一問?只轉一圈萬一遇不到我……”氣勢洶洶的貓團意識到不對勁,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微不可聞。邵寄霜看著從氣鼓鼓一團變成軟趴趴一灘的毛團團,唇角微勾:“歲歲不是說,當歲歲在樛木峰時,我不能聯系歲歲嗎?”明明邵寄霜的語氣溫和,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但姜歲晏心中的心虛還是潮水般涌起。要什么靈光一閃?!不如不閃呢。姜歲晏心中嗚噥,卻還是正起神色認真解釋:“邵寄霜,我還沒做好準備,上次你突然用如意銀華鑒聯系我,當時哥哥就在我身旁,我嚇了一跳呢。”邵寄霜輕輕捏了下少年漂亮的臉蛋,語氣無奈:“可是我突然不聯系你了,這樣不是更可疑嗎?這幾年我們幾乎是形影不離,這些日子你手中的如意銀華鑒突然不亮了,明晏道君向來敏銳,豈會察覺不到異常?”“我知道……”姜歲晏嘆氣,眉間明艷的紅痣和燦爛的靈紋似乎都黯淡下來,蔫蔫兒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和哥哥說……”哪怕是面對師父明若道君,姜歲晏都沒有這么糾結。一想到他要在兄長面前說自己和邵寄霜正在談戀愛……啊啊啊啊——姜歲晏內心里的小人羞恥捂臉。這不是邵寄霜的問題,而是無論姜歲晏與誰談戀愛,他都沒辦法輕易跨過這個坎兒。設想一下,自己站在兄長面前,一臉嚴肅地告知自家淡漠疏離高潔如月的兄長“我談戀愛了”這……啊啊啊啊——心里那個巴掌大的小人再次捂臉。“歲歲不必為難,我們可以一直瞞著。”邵寄霜壓下心底那點酸澀,血瞳如玉,涵著真摯而溫柔的光芒:“我可以……”“不會的。”姜歲晏不假思索地拒絕:“我不會一直瞞著哥哥的,而且——”眉眼如水墨浸染般清絕驚艷的黑發少年紅衣灼灼似火,烏眸蘊著熱誠,璀璨燁然,漫天星辰亦不能掩去他的絢爛明麗:“邵寄霜很好,我很喜歡邵寄霜。”“如今是我的問題,但是,邵寄霜,我很快就能克服的。”少年意氣風發,說起未來時,熠熠生輝:“到那時,我們一起去見哥哥。”邵寄霜忍不住笑起來,血瞳盈著溫暖的光:“好,我很期待那一日。”毛團團在邵寄霜這里永遠擁有特權,永遠是邵寄霜唯一的選擇。所以,毛團團可以想很久。邵寄霜會一直等他的。……姜歲晏說不出是什么時候他和邵寄霜之間純粹的友情漸漸發生了轉變。但他一直認為自己和邵寄霜走到一起很正常。他們年幼相識,兩小無猜。他們一起闖過秘境,一起誅殺妖獸。靈海沉寂的海水澆不滅小孩子之間真摯的情誼,清妙宗巍峨的山門也斬不斷他們之間深深的羈絆。
他們在數千個日夜中慢慢將對方納入生命,他們是朋友,如今,也是戀人。三日前的夜空太過深邃,明月高懸,星辰爛漫,大地一片皎潔銀白。從水西鎮到清妙宗的靜謐小路上,兩個少年不知是誰先牽住了對方的手。他們在流逝的歲月中曾牽手太多次,可唯獨這一次,帶著不同于以往的微妙意味。姜歲晏和邵寄霜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戀人。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沒有熾熱的告白,沒有轟動一時的盛宴。只有月光下少年彎起的唇角和明亮的雙眸。是偶然對視時的心跳加速,是雙手相觸時的通紅耳尖,是無需言語的默契與心動。星光爛漫,草木蔥蘢,身側即是意中人。……酒樓的伙計遠遠瞧見兩個并肩而來的俊美少年郎,當即喜上眉梢,快步迎了上去:“邵公子,姜公子,你們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