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又一步。
楊戩一步步向前,丁香一步步后退,終于還是跌坐在了桌邊的凳子上。
“不……不怪我想要逃走,你,你一直不放我回家,我我我……”
楊戩沒有說話,只是走到她面前,抬起手,用食指碰了碰她的臉頰——就像從前那樣。
丁香想好的托辭都沒說出口,只聽見他似慶幸似感嘆的一句話。
“本來,還不能確定的……”
“什么?”
鈴鈴——
楊戩分出一絲法力,飛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屋中四角各顯現出一只小巧金鈴,鈴上系著紅線,從上空俯瞰就可發現,金鈴上的紅線將整間屋子圈于框中。
“此乃偕金鈴,只要在紅線范圍內,任何非自然引起的變動都會觸發金鈴響動。”
“我……”
“你知道嗎”,不等她開口,楊戩收回食指,不同于剛才的輕撫,而是改用大拇指實打實的摩挲著她的臉頰,比起“愛撫”,此時“控制”的意味更重一些。
“你知道嗎,這是我向月老借來的。”
丁香似有明悟,她怔忪望向楊戩,再也說不出任何想好的說辭。
“偕金鈴,只對夫妻間起效。”
頃刻間天旋地轉,丁香被他扛在肩膀抱到床上。恐懼、忐忑與心虛充斥著她的心,讓她茫然,讓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楊戩。但至少這一刻,她真的不想稀里糊涂的和他做這種事。
丁香拉著他的胳膊,不讓他進行下一步,嘴上問道:“不,不是現在,你早就發現端倪了,到底是為什么?”
楊戩坐視不理,將身子又往下壓了壓。
“等等”,丁香強撐著用手抵在他的肩膀上,“僅僅憑借我的一個動作,你頂多對我起了一點點疑心,況且你不是已經用蓮臺火驗過了,理應放下疑心才對!”
“帶你去蓮臺后,我還請旁人去了一次。”
“旁人?誰?”
“哪吒。”
哪吒……
丁香恍然大悟。
“十七年前你身隕,尸身是我親手封存的,蓮臺上的結果,我早有預料。送你回來后,我又請哪吒去了一次,你猜怎么著?”
丁香顫抖著道:“他過去的肉身,與如今的藕身,也未有反應。”
“沒錯。”
所以,他帶自己去蓮臺,只是為了看自己的反應,當時她是什么反應來著?緊張,心虛,忐忑,好像都有。他一步一步引導著她發現了他的異樣,又適時將線收緊些,迫使她做出應對,卻不知,無論做出任何應對,都是掉入他布下的網中。
胸前的細繩被抽開,最外袍的輕紗滑落身側,丁香咬了咬牙,不退反進,撲上前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對不起,有很多個對不起,但是我也只能說對不起。”
楊戩愣了愣,他天生神力,有千百種方式輕而易舉的掀開她,可是他做不到,他甚至是……有些顫抖的,也緊緊回抱住了她。
在失去她的第十七年,他摯愛的妻子,再一次回到了他的懷里。
楊戩沒有哭,因為在十七年中,眼淚早已流干徹底,此時此刻,他感受到的也不是溫暖與感動,而是一種足以撕裂身體的疼痛。
妻子還活著的喜悅沖不散他心中的恐懼,她有他不知道的秘法,可以在他眼皮底下轉世成他人,她現下雖然被他抓住,但未來不知何時,不知為何,還會在不經意間再次消失,到了那時,他還能找到她嗎?
意識到自己的無力與恐懼,楊戩痛得要命,她想走,而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用偕金鈴捆住她,可是難不成要捆她一輩子嗎?萬一她某天撒嬌賣乖,自己一時心軟,被哄著解開了偕金鈴怎么辦?
丁香被他緊緊抱在懷里,這會兒看他冷靜下來了,至少沒一門心思要扒她衣服,她心里暗自松了口氣,也老老實實沒有動。
依稀間,只聽到他呢喃著什么。
“不要心軟……”
“生生世世,不要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