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楊戩一言不發地帶著丁香再次回了灌江口。
在經歷了十足十的忐忑后,發現就連燃燈古佛的蓮臺都辨認不出她與寸心靈魂的相同,而是只以肉體為判斷依據,丁香也是狠狠地放下了心。
可是她以為楊戩在確認了她不是寸心后,會放她回華山的。但他還是帶著她回了灌江口,還是那間屋子,而且這一次,他不再限制她出門了。
除了不能脫離界碑,整個灌江口任她行走。
【本來應該放心的,可系統,你看他臉上,哪有一點失魂落魄啊,失望啊這類的情緒!】
【宿主不是說他性情大變嗎,我看他一直都是冷著臉,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情緒啊。】
丁香默默剝了個橘子,將憂慮埋在心底。
不是她的錯覺,哪怕不論時間加速的那段時間,她與楊戩怎么說也實打實是五百年的夫妻,以她對楊戩的了解,終于確定了丁香并不是寸心,他真的能做到面無表情嗎?
丁香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橘子。
自從來到灌江口后,她一直很注意,處處都注意。丁香與寸心愛吃的菜不同,愛吃的水果不同,生活習慣不同,嗓音與表達方式不同,按理說,確實沒有任何破綻才對。
心有疑慮,那就去找答案。
反正是楊戩自己讓她自由活動的,那么翻到點什么,發現點什么,也就別怪到她身上了!
寸心推門出去,像往常一樣在府里閑逛,先是狀似無意的去了好幾個房間隨意看看,這才一路翻到了楊戩的書房。
桌上?沒有沒有。
書架上?沒有沒有。
箱籠里?沒有沒有。
里屋榻上?
“哈哈,哈……你在呀,在怎么不吱一聲。”
丁香鉆進里屋的時候,楊戩正半倚在榻上,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醒的,丁香心虛地朝他笑了笑,正打算退出去,余光瞥到榻上擺著一副敞開了的畫,她愣了愣。
畫畫之人技藝非凡,雖然畫中人與她有著同樣的臉,卻一眼能看出來,那是寸心,而非丁香。
但真正的丁香并不懂其中關竅,她只能硬著頭皮問道:“這畫上怎么畫著我?”
楊戩沒有抬頭看她,而是拿起畫來,小心地撫平,眼神溫柔至極。
“這是我的妻子。”
“啊?我和你妻子長得這么像”,丁香適時露出十成十的驚訝,猜測道,“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把我關在這的嗎?那可不行,你既然這樣深愛你的妻子,應該知道我和她只是恰巧長得像而已,根本不是同一個人。你這樣睹我思她,她在天有靈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
楊戩緩緩將畫卷了回去,好生放在架子上,這才回頭看向丁香,對她招了招手。
丁香咬了咬牙,防備且試探的走了過去,探著頭去看他還要拿出點什么來,下一秒,卻忽然被他向前一拽。
“呀!”
“我好像沒有說過,我的妻子已經死了。”
驚呼聲下,丁香錯愕的臉堪堪停在他的臉前,彼此的呼吸打在對方臉上,幾乎就要交錯融合。意識到這實在不是個安全距離,丁香猛地向后退了退,剛拉開個可以喘口氣的距離,就再次被他拉至面前。
這次,距離更近了些。
丁香能感覺到兩人的鼻尖時不時觸碰到了一起,傳來若有若無的觸感。她一時害怕就閉上了眼睛,小聲求饒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妻子沒死,我理解錯了嘛,我給你妻子道歉,呸呸呸,你神仙不記凡人過……”
楊戩盯著她緊閉的眼睛幾秒,驀的松了手,緊接著,她就像個受驚的兔子一樣,飛速溜了出去。
——
“呼……呼……”
一路狂奔回房間,砰得一聲關上門,丁香坐在床上,喘的上氣不接下氣。
【系統,怎么回事,我覺得我的應對天衣無縫啊?但你看楊戩那個樣子,都不像是起了疑心,而是真有點別的證據似的!】
【好,好像是哈……】
這個問題系統也無法解釋,丁香只能一遍遍復盤最近與楊戩的接觸。
行為,話語,都沒什么錯漏,哪怕剛才她說了“在天之靈”,默認他的妻子已經去世,但那也是非常符合邏輯的,并不算爆點。從頭到尾細算下來,她在楊戩面前可能只有下意識蹭了蹭已經變成寶蓮燈燈芯的小玉這一個動作能與寸心有些相似。
但完全不同的本體,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楊戩不可能通過一個似是而非的動作就下定結論。
到底有什么她錯漏的地方……
這一琢磨,就琢磨了一個下午,在吃著下人送來的飯菜時,丁香還在想這個問題。
咔滋——咔滋——
屋子里回蕩的都是她嚼東西的聲音,丁香猛然回神,才發現自己剛才夾了片藕放進嘴里。
等等!
藕?
——
夜深人靜,蜀中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