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帶著薄繭的手掌試探著摸上柔嫩的肌膚,引起一陣酥麻和顫栗。
起初是淺嘗輒止,沿著手腕一路向內,易鳴鳶小口吸著氣,間隙中警惕地環顧周圍,“這里會有人經過嗎?野獸呢?我們會不會被咬死?”
“沒有,都沒有,”程梟堵住她不斷發問的嘴巴,“專心點。”
這一處原是給士兵訓練的地方,多年前還是有草葉覆蓋的,后來林場消減,風沙漸大,石塊和木樁全都被沙礫淹沒,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易鳴鳶到達程梟的營帳外時方才知曉,不是程梟要見她,而是他轉醒后剛用完藥,就不顧阻攔要來尋她,照?的醫卒勸不住,唯恐他如今這副虛弱之軀下一刻就會再度暈過去,趕緊差人把她給喚了過來。
現下她立在厚實的帳簾之外,寒月高掛枝梢,朦朧的清輝灑在兩步外半化的積雪上,夜風刮過,冷得出奇。
明明適才還主動請求過來?他,如今一步之遙,易鳴鳶卻突然失了與他見面的勇氣。
歸根結底,還是心虛。
程梟這樣急不可待的想見她,是否因為當時并未完全喪失意識,眼下醒來思索明白其中關竅,便要立即與她對峙,或者說興師問罪?
總不能是程梟單純想見她,才會如此的吧?
她心中百轉千回,遲遲不愿進帳,守在營帳前的士兵見她一動不動,將要出聲詢問情況,帳簾動了。
帳內瀉出一地橘黃燭光,染過少女單薄的兩肩與略顯愁郁的玉顏,她愕然抬首,逆著光對上青年籠在陰影下的眉眼。
許是他面上的光影太暗淡,易鳴鳶還未分辨清楚他的神情,就被他輕輕牽過那只受傷的腕,引進了帳內。
她心懷忐忑,低著頭默不作聲,直到手中被塞進什么冰冷物甚,定睛一?,是只小巧的白釉瓷藥瓶。
“不會留疤的。”他的指腹摩挲過她腕上的絹帛,安慰道:“我會用最好的藥。”
易鳴鳶遲鈍望向程梟飽含歉意的雙眼,一時失言。
他以為……她在擔心這些?
若說是那些千金嬌女,自然無比在意,她作為女子,從前也是一樣。
只是后來她發現,有人遠比她自己更“在意”這些。
在明月閣,有特為她所供的藥理娘子,會按例關切她的體膚創疤,舊痕新跡,每回她落傷,這些人往往殷勤備至,體貼入微。
初時易鳴鳶以為這是義父對她的偏愛,后來才明白過來,這哪里是什么恩情厚義,分明是易雪霄在仔細擦拭好自己的一把,極具迷惑性的尖刀。
如今也有人為此關切,卻不是因為她是一把好用的刀,而是只把她當做一個怕疼、愛美的小娘子。
青年凌厲的眉骨線條,在溫暖的燈火下柔和下來,易鳴鳶對著他春潭般漾著淺光的黑眸,心中微動。
她捏緊手中的藥瓶,回給他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多程。”
程梟沒有多提此事,他慢慢松開握在少女腕上的手,聲線聽不出情緒:“等你的傷養好后,我送你回隴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