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早已和親到匈奴,加之皇帝老兒于她有滅門之仇,但面對毫不知情,一心為國賣命的無辜士兵,終究是做不到對他置之不顧,又額外讓人給他找身干凈衣服換上。
那鄴國小兵先說了左將軍,又說有一位小將軍,那便是左秋奕和他爹了。
眼見匈奴內部快要合聚為一體,大鄴所希望看到的分崩離析將要消失,他們終于采取了行動,派人拉攏優犁。
大鄴有憾于國勢積貧積弱,近年邊關戰亂屢起迭至,所以他們想做的不只是拉攏優犁這么簡單,背后恐怕深藏著更龐大的野心。
易鳴鳶閉上干痛的雙眼,與優犁這一戰本就兇險無比,鄴國若也要進來摻一腳,他們該如何應對?還有,程梟究竟去了哪里?
睜眼之時,一道陰冷可怖的聲音出現在她耳畔。
“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
程梟滿身血污,反手抗下迎面劈來的刀鋒。
“掩護我。”他一刀解決身邊糾纏的小兵,收刀入鞘,手上武器換回最趁手的弓,腳下重重一踩馬鐙,深灰色的眼眸精準找到敵軍首領,快速射出兩箭。
豈料對方早有準備,松開韁繩一躍而下,躲過頭頂兩道足以將他對穿的流矢,大笑道:“就這點能耐?”
“噗呲。”
話音剛落,雙刀頓時插入他的胸口,阻斷了他尚未發出的笑聲。
一擊斃命,珠古帖娜踢開他沉重的身體,鬼魅般躲過身旁憤而群起的攻擊,拔刀格擋間,帶著萬鈞之力的長箭作為掩護,替她一一射殺身邊逼近的敵軍。
那聲掩護并非尋求幫助,而是提醒她可以行動的信號,優犁吃過程梟箭術的虧,因此他手下人必定會有所防備,想出應對之法,所以趁他輕敵之際由另一人突襲是最易得手的做法。
“好樣的!”逐旭訥忍不住歡呼出聲,看向順利跑回來的珠古帖娜,“達塞兒閼氏說這招叫什么來著?”
珠古帖娜打了幾年仗,軍禮兵法皆不通曉,向來是首領想出一個陣法,隨意套個名,像牛頭陣獅頭陣的渾叫,直到靛頦帶著她細讀兵簡,她才知道無論城邑攻守,要塞爭奪,還是伏擊包圍,迂回奇襲,都有專屬的稱呼。
“來,太子妃嫂嫂讓我二皇兄把庫里現有的都借調來了,夠我們忙活幾天的,大哥大嫂那里我命人送去了一半,這樣速度能快些。”
易鳴鳶來到松霜齋,指揮著下人把一箱箱的書往里面搬,好在建造之初,工匠們在里頭放了九尺多長,五尺多寬的紫檀木桌,就是為了有一天公主和探花郎一同寫字作畫都不覺得空間逼仄。
另外還有十余排的架子可供探花郎堆書,上面可是特意囑咐了,這位博通古今,看過的不知凡幾。
只是沒想到,成婚后第一次使用竟是為了查文大學士。
“有勞娘子,過來坐。”程梟掃了一圈忙碌的下人,自覺開口回話。
易鳴鳶被他一聲娘子震出三分春情,皮膚下隱隱浮出一層胭脂色,解釋道:“府里都是我的心腹,我們不用這樣,正常稱呼即可。”
程梟得到易鳴鳶這個答案后放松下來,如此看來公主府是個安全之地,方嬤嬤走后便不用再防備,長睫遮掩下眼中的微乎其微的懊惱與失落,“公主說得有理,是在下冒犯了。”
等下人都退出去后,易鳴鳶坐到事先準備好的圍椅中,往一臂的距離旁放了幾本過去,心神有了些松動:“你……你這么叫也行,日后一道出門不容易出錯。”
道理就是這么個道理,她說完從一邊抓了硯臺和墨條開始研磨。
兩匙水剛舀上去,左側就伸過來一雙手,深沉好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來,壁廂有皮履[1],公主把鞋子換了,免得水汽上來了難受,這雨天路滑的不易走動,從明天開始還是臣往公主處去吧。”
散值前半個時辰,雨才漸漸小下來,把干了好幾日的地面沖得連一點殘枝敗葉都沒剩下,公主從臥房那里過來雖然沒幾步,但鞋上不可避免地肯定被打濕一片。
易鳴鳶看了眼鞋子,點頭稱好,鞋跟處確實濕了大半,這探花郎老媽子式的照看讓她想到還小的時候就帶著自己的奶娘,可惜她已告老還鄉,指不定今生都不會再見了。
兒時看戲文的時候,她不懂為何有女子愿意為了一個男人放棄親人,對此嗤之以鼻,雖然現在仍是如此,可不成想輪到自己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竟會對他心生不忍。
愛上程梟是既定的事實,但易鳴鳶擁有一顆堅定不移的心,不為慘痛的經歷喪失自我,同樣也不會為愛回心轉意。
她急促地喘了兩口氣,在溫暖的懷抱中輕蹭一下,緩緩閉上雙眼。
第46章
易鳴鳶兒時玩伴不多,只有靛頦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后。
入關探望不允許攜帶婢女,因此她到達庸山關之后的一段時間內難免有些寂寥苦悶,好在不久后她就跟幾位副將的兒女們熟悉了起來。
父親有兩位副將,共育有五個孩子,加上她一行六人玩遍了庸山關內的